第185章天各一方
作者:
李佳玛 更新:2025-10-08 16:25 字数:6960
日光灯管在头顶发出低频的嗡鸣,把一切照得惨白。
齐诗允躺在病床上,刺目灯光让她逐渐清醒。意识稍稍回溯一点,剧烈的疼痛便从头蔓延到脚,如浪潮将她淹没。
这种疼痛是持续的,钝的,狠狠嵌凿在骨头里。
但真正让她猛然睁眼的,不是痛觉。是触觉。
在彻底醒来之前几秒,额头上那一瞬间的奇异触感令她心惊,冰冷,干涩,却带着极为熟悉的、母亲指腹的纹路……无比真实,却又无比虚幻。
然而,比身体疼痛更尖锐的,是那个诡异梦境带来的、撕心裂肺的悲戚和灭顶的恐慌。
方佩兰温柔带笑的脸庞,最后化作光点消散的身影…还有那一声声放心不下的叮嘱……
顷刻间,昏迷前的记忆猛地灌入脑海,所有一切都让人猝不及防。
刺耳刹车声、被猛然撞击的巨响、玻璃碎裂、天旋地转…以及最后那一刻,一个温热的、带着决绝力量的身体猛地扑过来护住她,将她死死围抱。
梦境与残酷现实在瞬间互相重迭,互相印证。
“阿妈!!!”
女人猛地从病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疯狂搏动,巨大的恐惧和绝望让她浑身抖震。
视线逐渐清晰后,头发蓬乱的她立刻不顾一切地拔掉手背上的输液针头,血珠沁出也毫无知觉。她掀开被子,双脚落地只有虚软和无力,却用手死死撑住床沿,不顾一切,踉跄着往外冲———
“雷太!你还不可以落床!”
恰好进入病房的护士见状急忙阻拦,但她仍旧一意孤行:
“———放开我!”
“我要去找我阿妈!我要去找我老公!”
她声音嘶哑,用尽力气推开护士,像一头发疯的、受伤的母兽,跌跌撞撞地冲出病房。
走廊冰冷的光线刺眼,女人毫无方向,只知拼命向前跑,寻找自己熟悉的那个身影!寻找方佩兰的消息!
齐诗允脚下虚浮,好几次失去平衡险些摔倒,又被追来的护士和就在面前不远处的Power试图扶住。
“齐小姐!冷静点!”
“你身体还没有恢复!”
高大魁梧的Power如一堵墙挡在面前,一只手焦急地拉住她,却不敢太过用力。
“Power哥!我阿妈呢?!”
“你告诉我!我阿妈怎么样?!”
“还有雷耀扬呢!他在哪里?他有没有受伤!?”
齐诗允死死抓住对方手臂,指甲抠紧,那殷红的双眸里,是前所未有的疯狂祈求与恐惧。男人眼神一痛,下意识避开她急切探寻的目光,嘴唇翕动,难以启齿。
而就在此时,远处走廊尽头,抢救室那盏刺目的红灯,倏然熄灭了。
门,从内向外,缓缓打开。
主治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露出遮挡住的疲惫与沉重,缓缓走向如同被钉在原地、面色死灰的雷耀扬。
阿兆屏息站在一旁,脸色也逐渐惨白。
时间仿佛凝固,医生朝面前等待答案的男人沉重地摇了摇头,语调艰涩:
“…雷生,对不住…我们已经尽力……”
“方女士她…受到的撞击太大…颅内出血…还有多处内脏破裂……伤势……实在太重…”
“请节哀。”
“节哀”两个字,如同这场灾难的最终判决,狠狠砸向雷耀扬本就快要承受不住的心脏。
男人高大身躯猛地一晃,顿觉眩晕,阿兆见状立刻上前扶住他。
世界仿佛瞬间褪色,只剩下无垠的黑暗与虚无。那个总是带着温暖笑意、细心叮嘱他按时食饭的和蔼女人…那个对齐诗允来说就是整个世界的女人…就这样…没了?
……她因为自己…招来的祸患…没了?
巨大的悲怆如海啸来袭,彻底冲垮了雷耀扬构筑的所有防线,将他死死拍入绝望深渊。
而这一幕,恰好被发现了他即刻冲过来的女人看得清清楚楚———
医生沉重的表情、摇头的动作、雷耀扬瞬间崩溃死寂的面容、以及那回荡在寂静走廊里的“节哀”两个字,都像一把把烧红的尖刀,狠狠捅进她的心脏,搅得血肉模糊。
她心中其实早已了然。
从那个逼真的残酷梦境,从昏迷前最后的记忆碎片,从雷耀扬此刻的反应……
但她不敢面对!不能接受!那是她的阿妈!
是她在这世上相依为命几十年、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软肋和底线!为了阿妈,她可以为其拼尽全力牺牲所有!
现在…她怎么能…怎么可以接受?!
“———阿妈!!!”
齐诗允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嘶哑尖叫,眼中最后一丝理智和祈求彻底崩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毁天灭地的疯狂与绝望!
她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恐怖的力量,猛地挣脱了所有试图阻拦的人,如一股绝望的洪流,朝着那扇正在缓缓关闭的、象征着最终离别的抢救室大门扑去!
“阿妈!!!”
“开门!阿妈你等我!!!我来带你回家!!!开门啊!!!”
她哭喊着,用受伤的血肉之躯疯狂地撞击着那两扇冰冷的门,十根手指在光滑的门板上徒劳地抓挠,留下道道醒目的血痕!
“诗允!”
“不行!你不要去看!!!”
本来僵住的雷耀扬,被齐诗允这突如其来的、近乎自毁的疯狂举动惊醒,他心如刀绞,踉踉跄跄着扑上去,从身后死死抱住她,试图将她拖离:
“诗允!”
“求你!不要伤害自己!不要这样!!!”
“放开我!!!雷耀扬你放开我!!!我要见阿妈!!!”
“我阿妈不会丢下我的!你放开我啊雷耀扬!!!”
齐诗允在他怀里疯狂地挣扎、踢打、撕咬,力气大得惊人,完全陷入了癫狂的状态,泪水和额角重新渗出的鲜血混在一起,模样凄厉又可怖。
听着她语无伦次的哀恸哭求,男人只觉得自己好似被千刀万剐般难受得喘不过气,可眼下,他只能用尽全力将她禁锢在怀内,与她感同身受这种失去至亲的痛苦。
“…我求你!!!”
“雷生…让我见她最后一面!”
“求求你…我不可以没有阿妈…不可以……”
她的哭喊,从声嘶力竭的尖叫逐渐变为令人心碎的哀鸣,每一个字,每一次抽噎,都狠狠扎进雷耀扬同样千疮百孔的心脏。
但现在他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抱住她,不让她伤害自己,也不能让她去面对门后那更残酷的血腥画面。
他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剧烈颤抖,还有她那几乎要燃烧殆尽的绝望,自己的泪水也无声地滑落,混合着她的,灼烫无比。
而他同样痛彻心扉,同样无法接受,但他不能让她再看到那惨烈的场景…那会彻底摧毁她……
“对不住…对不住诗允……”
雷耀扬颤抖到手震,只能一遍遍在她耳边,重复着苍白无力的道歉。
周围的医生和护士见状,也急忙上前帮忙劝阻,但齐诗允的挣扎如同濒死爆发,几乎无法控制。
眼看她情绪完全失控,体力即将耗尽却仍在拼命挣扎,那位主治医生当机立断,对身旁护士使了个眼色。
很快,他们拿来一支镇静剂,小心翼翼蹲下来,试图接近崩溃的女人。
“不准碰她!!!”
见状,雷耀扬下意识地嘶吼,又将女人抱紧,形成一个无法外界攻陷的防御状态。
但一垂眸,看到怀齐诗允中那涣散、疯狂、几乎要碎裂的眼神…他知道,现在这是唯一能让她暂时脱离这无边苦海的方法……哪怕只是短暂的、虚假的平静。
于是,男人痛苦地闭上眼,围紧她的手臂却稍稍松开了禁锢。
护士机敏地找准机会,迅速将针头推进齐诗允的手臂。
药效很快发作。
齐诗允拼命挣扎的力道迅速减弱,眼中的疯狂和绝望,逐渐被一种茫然的、巨大的疲惫所取代。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冰冷的门,又看了一眼抱着她、同样泪流满面、痛苦不堪的男人,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一个字也未能吐出。
紧接着,她身体一软,彻底失去了意识,瘫倒在雷耀扬怀里。
世界,终于暂时安静了。走廊里,只剩下压抑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剩下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和自己怀中轻得如同羽毛、却重得让他无法承受的重量。
雷耀扬横抱起昏迷的女人,像抱着一件破碎的急需修复补救的稀世珍宝,一步步走向病房。
他的背影僵硬而踉跄,每走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但他也只能抱着她,走向一个没有方佩兰的、冰冷而绝望的未来。
夜里十点多,医院VIP病房内空气如同固体,混合着一种无声的悲恸在原地沉滞不动。
齐诗允在镇静剂的作用下沉沉睡去,但即使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也没有丝毫放松的迹象。眼角不断有泪水渗出,浸湿了枕头,偶尔,还会发出一些极其细微的、破碎的呜咽,每一声,都狠狠刮擦着雷耀扬的耳膜。
男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背脊挺得笔直,却像一座即将崩塌的山峰。
他换下了那身血污狼藉的衣服,只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手掌和额角的伤口已经重新仔细处理过,但脸上的疲惫与灰败,是任何药物都无法缓解的病变。
雷耀扬一动不动,目光死死锁在齐诗允脸上,仿佛只要一眨眼,她也会消失不见。
他缠满纱布的十指,始终紧紧覆盖在她没有输液的那只冰冷的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尽管…他自己的手也同样冰冷彻骨。
须臾,门外传来极轻的敲门声,坏脑悄无声息地走进来,脸色疲惫凝重:
“大佬。”
他把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扰了床上的人:
“差馆那边初步报告出来了,说是泥头车刹车系统突然失灵,司机因为害怕罪责趁乱逃脱,那扑街戴着顶帽同埋口罩,暂时无人…看到真容。”
听到这,雷耀扬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他看向坏脑,那双深邃的双眸里没有丝毫波动,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和…根本不信的嘲讽。
“失灵?”
“这么巧这么准?刚好冲住我们那辆车来失灵?”
“趁乱逃脱?无人看到?还刻意伪装?除非当时是鬼在驾车!”
字句从男人齿缝里一个一个挤出来,分贝不高,却带着肃杀的决断:
“继续查。”
“我要第一时间知这辆车的各种信息!型号、残骸…每一个零件,都要给我验清楚!还有司机!再深都要挖他出来!”
“明白。”
坏脑看向他重重点头,眼神锐利:
“我们的人已经盯紧差馆同医院,绝不会错过任何线索。”
说着,光头佬看了一眼床上昏睡的齐诗允,欲言又止,最终,只是低声说了句“齐小姐吉人天相”,便悄声退了出去。
过了片刻后,Power轻轻推门进来,手里提着几个食盒。他将清淡的粥和小菜一样一样放在桌上,朝病床旁的男人轻声劝道:
“大佬,多少吃点东西,你不可以垮。”
雷耀扬微微颔首,但看也没看那食物一眼,只是挥了挥手,示意来回奔波的Power坐下休息。
见状,Power叹了口气,向他低声说着:
“兰姨…的身后事,我已经联系了最好的殡仪馆,按最高规格准备。”
“等齐小姐情况稳定点,再……”
“嗯。”
男人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立刻打断了Power的话,仿佛光是听到“身后事”这叁个字,就是一种无法承受的凌迟。
他闭上眼,面色绷得死紧。
这时,病房门再次被轻轻推开。
是额头上缠着厚厚纱布、脸色苍白的加仔。他在阿兆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看到无比颓丧的大佬和在床上昏睡的阿嫂,他瞬间就红了眼睛。加仔嘴唇哆嗦着,“扑通”一声竟直接跪在了地上,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愧疚:
“大佬!对不住!”
“是我无用!是我开车不小心!我对不住你!对不住阿嫂!更对不住兰姨!!!”
他说着,弯腰就要磕头。
雷耀扬猛地睁开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加仔,眼中闪过一瞬间极其复杂的痛楚。
他松开齐诗允的手,站起身走上前,并没有扶起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细佬,只是用极其疲惫的声音说道:“起身。”
“大佬…我……”
“我话起身!”
男人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倍,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却又很快低沉下去,充满了无尽的倦怠和自厌:
“不关你事,也不关任何人事…”
他转过身,背对着加仔,肩膀略微向下地塌陷了一瞬:
“是我…所有的事,都是冲我来的……”
“都是我…连累她们……”
雷耀扬脱口而出的一字一句,都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与自我谴责。
他将所有罪责,都背负在了自己身上。
加仔的失误与否,在此刻这巨大的悲剧面前,已经显得微不足道。而这悲剧真正的根源,是他无法摆脱的身份,是他所处的黑暗世界,招来了这场灭顶之灾。
寸头男人跪在地上,已然泣不成声。
而阿兆默默地将加仔扶了起来,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刺激雷耀扬。
须臾,病房内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加仔压抑的抽泣和医疗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傍晚时分,澳门。
一个可以俯瞰整片流光溢彩夜色的奢华套房内,空气里弥漫着雪茄与陈年干邑的醇厚气息。
蒋天养斜倚在宽大的真皮沙发里,漫不经心听着手下从香港传来的最新消息。
而当他听到“抢救无效身亡”时,嘴角难以抑制地勾起一抹冷酷而满意的弧线,那笑意,如同地震时龟裂的地缝,森然可怖。
“呵,奔雷虎……”
男人轻嗤一声,仰头饮尽杯中残酒,琥珀色的液体灼烧着喉咙滚入胸腔,眼中闪烁着算计与残忍的快意。能如此重创对手,让他感到一种肆意掌控生死的愉悦:
“断你一臂,看你还怎么张牙舞爪!”
这快意异常鲜明,几乎溢于言表。但旋即,又被一丝清晰的遗憾所覆盖,他轻啧一声,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埋怨:
“可惜…真是可惜……撞死的怎么不是雷耀扬本人?或者是他老婆都好?”
“若能全部一了百了,那才叫完美。”
蒋天养对程啸坤的“失手”极为不满,那废柴,居然没能一次性铲除自己的心腹大患!让他觉得这盘棋下得实在不够痛快。
听着这略带惋惜的喋喋不休,一直静立在巨大落地窗前的车宝山缓缓转过身。
他伤势已愈,挺拔的身形重新包裹在剪裁合体的西装下,但眼神比以往更加沉稳深邃,仿佛将无数翻涌的情绪强行压缩成了外人不可窥见的隐秘。
窗外澳门的璀璨霓虹,在他身后交织成一片迷离的背景,却照不进他眼底分毫。
“契爷。”
他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他外母丧命,只是开胃前菜。痛失至亲,足以乱其心神。”
“下一步,他只会更疯狂,破绽…也会更多。”
男人步履沉稳地走到酒柜旁,为自己斟了半杯威士忌,却没有喝,只是无意识地轻轻晃动着酒杯,看着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留下转瞬即逝的痕迹。
然而,在这份极致的冷静之下,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纹,正悄然在他心底蔓延。
方佩兰……
那个名字在他脑中掠过,带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滞涩感。
那是一个与江湖恩怨毫无瓜葛的无辜妇人,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母亲,却意外牵扯进残酷的帮派斗争。
车宝山想要摧毁的是雷耀扬,是东英社的嚣张气焰,却从未想过要将这样的普通人,尤其是女人…卷入这血腥的漩涡,成为斗争的牺牲品。
这与他预想的,干净利落的复仇,并不一样。
这与他内心深处,因那个远在巴黎的身影而始终保留的一丝对“正常”与“良善”的认知,产生了尖锐的冲突。
他想到了林舒雯。
若是她知道…不,她绝不能知道。
这种殃及无辜的肮脏手段,连他自己都感到一丝不齿。因为这份认知就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他执行计划的决心中,不致命,却持续地带来隐痛。
他迅速将这不合时宜的柔软掐灭,用更坚硬的理智覆盖。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要怪,只能怪她是雷耀扬的岳母,注定要被牵连。
“程啸坤那边,怎么说?”
他转移话题,声音依旧平稳,将那一瞬的复杂心绪完美掩藏。
而听到这疑问,蒋天养嗤笑一声,语气带着不耐烦和鄙夷:
“条废柴?”
“比他老豆差天共地!撞完一次就脚软!慌死走慢半步会被人捉到,连夜鼠返来澳门匿埋了!”
“居然成日发癫话要再过去,还要搞掂雷耀扬个老婆…痴捻线!”
话音落下,车宝山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锋锐。他沉默了片刻后,像是在分析,又像是在告诫般继续说道:
“仇恨,是最好的燃料。”
“但失控的火,很容易…反噬自身。”
他并没有对程啸坤那疯狂且目标明确的计划表示赞同或反对,只是在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因为他知道,野心勃勃的蒋天养,绝不会仅仅满足于一个无辜者的殒命。
雷耀扬本人的痛苦和毁灭,才是最终目的。
方佩兰的死,只是点燃了一根漫长的导火索。
真正的、足以将所有人炸得粉身碎骨的爆炸,还在后头。
而齐诗允,这个刚刚失去至亲、悲痛欲绝的女人,无论是否成为程啸坤那疯子下一个明确的目标,她都早已被命运的浪潮抛至风暴的最中心,注定无法全身而退。
蒋天养嘿嘿笑了两声,带着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得意,走过来重重拍了拍车宝山的肩膀:
“所以,我们更要帮他一把…让这把火,烧得更旺点!”
窗外,澳门的夜景璀璨迷离。
就像远在大洋彼岸的拉斯维加斯,如同一场盛大而虚幻的荒诞梦境,又像一个巨大的、充满致命诱惑的俄罗斯轮盘赌,枪膛里…已然上好了对赌的子弹。
而香港那间充斥着无声悲泣的医院病房,则像是暴风眼中短暂而虚假的平静,正预示着更猛烈、更残酷的摧残,即将来袭。
车宝山将杯中未饮的酒轻轻放回桌面,发出清脆的叩击声。
男人望向窗外,目光似乎穿透了遥远的距离,看到了那个即将被彻底卷入风暴中心的、刚刚失去至亲的女人。可他眼底,更多的是对世事无法转圜的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