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作者:叶清嘉      更新:2025-12-30 13:54      字数:3177
  太子脸色一沉,静默了片刻,冷声道:“父皇您老了,朝事繁重,不益于您养病。”
  他说着,又从袖中掏出一份诏书:“儿臣已经让中书舍人拟好了诏书,父皇传位给儿臣,做太上皇,在宫中颐养天年,朝中万事皆由儿臣来为您费心。这诏书给您过了目,便送门下尚书执行了。”
  皇帝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争辩,只能横眉怒视。
  ……
  而紫宸殿外,赵嘉容用弓弦勒断了叛军的脖颈,又一箭扎入另一名叛军的喉咙,旋即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谢青崖抽空扭头望过去,恰见她长剑挽出一道银弧,手腕翻转间,剑已刺伤了敌军。那剑法虽不娴熟,却招招狠辣精准。
  又见公主身边的几个侍卫也都已就位,他不由地心中稍定。接着,在厮杀中,他逐渐向公主的方位靠过去。左臂的伤口被扯得剧痛,他却浑然不觉。
  他一剑又一剑,终于来到她身边,与她背靠背,陷于在刀枪剑雨之中。
  赵嘉容往向了紫宸殿,侧头对他道:“我要进殿。”
  他一剑挑落一个敌军,转头望向殿门,应下了:“明白。”
  于是这一小队人像羽箭刺破长空,刺入乱军之中,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口子。
  几名护卫趁机护送公主至殿门前。殿前有太子亲兵死守,护卫与之厮杀,公主则撞开了殿门。
  进殿时,太子正拿着那诏书,笑得癫狂。见有人闯殿,他一下夺过了魏修德手中的匕首,一下子架在了皇帝的脖颈上。
  皇帝难以置信,面色苍白如殿外飘摇的雪,只有一双眼睛瞪得猩红。
  魏修德未防住匕首被抢,眼见皇帝架在刀下,不由得自责地跪伏在地,痛哭流涕。
  赵嘉容冷笑连连,缓步上前,长剑直指太子:“赵嘉宸,你谋反作乱,该当何罪?”
  “你别过来!”太子大喝一声,“你再过来,孤杀了他!”
  她脚步不停,对皇帝道:“父皇,太子弑君弑父,其罪当诛。”
  太子愤恨地道:“他死了,孤是储君,孤登基就是名正言顺!你要他现在便死吗?你荣家想要的废储诏书还未拿到手吧?”
  她瞥了眼太子手中的卷轴,道:“太子想要的即位诏书,父皇允准了吗?”
  言语间,太子见她步步紧逼,丝毫不见停顿,怒极了。转念一想,她一介女子,只是善箭术,近身肉搏又岂是他一个男人的对手。
  赵嘉宸忍无可忍,索性怒吼着扑向了她。
  赵嘉容找准时机,扬手用力一挥剑。
  魏修德跪在地上,只听见轰然一声响,有人倒在了地上,浓浓的血腥味顿时涌了出来。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风雪拍打着窗棂的声音。
  皇帝震惊地看着倒地不起的太子,呼吸急促,欲言而不能。
  太子被一剑封喉,双眼瞪大如铜铃,死不瞑目。
  他那匕首只划破了公主那身道袍。
  魏修德抬起眼,见公主提着剑,一身青绿色的道袍被飞溅的鲜血染红了一半,连脸颊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迹,衬着公主一脸淡漠的神情,显得越发可怖。
  往日里见公主身穿道袍、头戴莲花玉冠,还觉得颇有几分修道之人的清心静气、飘然欲仙。今夜还是那身清新素雅的打扮,却哪里还像个修道之人,杀伐气重得让人不敢直视。
  魏修德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心也跟着发颤。
  公主手起刀落毫不犹豫,杀的可是当朝太子,她的皇兄。那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的?弑兄又何尝不是谋逆?
  赵嘉容冷漠地看着地上再也嚎叫不出声的太子,畅快之余更多的是平静,多年的宿怨在这一剑之下都了结了。
  她再也不是天寒地冻之时被按进冰冷的太液池中,那个任人欺侮的小娘子了。她已长大成人,她现在手中有剑,谁也欺负不了她。
  她从赵嘉宸的尸体上踏过去,那诏书半边便浸泡在血水中,已脏污得看不清字了,她将之一同踩在脚下。
  什么名正言顺,都是笑话。她名不正言不顺,也偏要争上一争,与命争,与天斗。天命要她死在冰冷的太液池中,她偏不。她活着本身,就是谋逆。
  皇帝大口大口喘着气,眼见公主提着剑逼近自己,脸上的血都未擦,诡异地挤出一抹笑,对他道:“父皇,儿臣救驾来迟,还望父皇恕罪。”
  说是救驾,那模样却比太子还要吓人得多。皇帝惊骇不已。
  窗外的雪似乎小了些,天际也已渐渐泛出鱼肚白,而紫宸殿外兵戈未休。
  赵嘉容言罢,又提着剑,转身出殿。
  她立在殿前,举着那把淌血的长剑,高喊:“太子弑君弑父,罪同谋逆,已被诛杀!”
  四下为之一静,转而哗然。
  “太子殿下死了?!”
  谢青崖此时一剑刺入那太子拔擢的副将胸腔,尔后扭头看向殿前的靖安公主。见她全须全尾、好端端地站在那,他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而赵嘉容举着剑,望着殿外熹微的晨光,莞尔笑了。
  成王败寇,终究是她赢了。
  第89章
  紫宸殿外, 乱军止了兵戈,谢青崖收拾残局。
  又忽闻殿内传来哀恸的惊呼:“陛下!陛下!”
  赵嘉容扭头转身进殿,便见魏修德跪在皇帝榻边, 痛哭不已——
  “陛下……驾崩了!”
  那龙榻之上,皇帝面色灰白, 再无生息。
  她怔了片刻,又移步近前去,伸手去探皇帝的鼻息。皇帝确是已驾鹤西去了。
  这时候,荣相和荣皇后也赶到了。荣相在政事堂被火燎了半边的胡子, 脸上也熏黑了,好不狼狈。荣皇后倒是无甚大碍,一进殿被地上血淋淋的太子吓了一跳,尔后也顾不得皇帝, 到处寻她的儿子秦王。
  “宥儿呢?宥儿!”这些时日, 秦王皆在皇帝跟前侍疾, 宿在紫宸殿。
  赵嘉容瞥了眼西边的屏风,扬了扬下巴。
  果不其然, 那屏风后颤颤巍巍冒出个人来, 正是一直躲着的秦王。想必是太子还未冲进来时, 他见状不妙, 便躲了起来。
  赵嘉容见他这时候冒出来,一下抱住了荣皇后,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和惊惧,她不由翻了个白眼。
  荣相则把哭哭啼啼的魏修德甩在一边, 再次查看了皇帝的生死,确认无疑。
  这才摆手让人先进来把太子的尸身抬下去,免得碍眼。而后他又转头对靖安公主道:“今夜幸得公主救我大梁社稷于危难。眼下皇帝驾崩, 太子谋逆被诛,还需尽早颁下秦王即位的诏书,昭告天下,以防社稷动荡,江山不稳。”
  赵嘉容却看向一旁伏地如烂泥般的魏修德,提着剑过去,将剑架在了他脖子上:“玉玺呢?”皇帝今夜驾崩是意外,必来不及转移玉玺。
  公主那张血色淋漓的面容压在头顶,魏修德吓得浑身发抖。皇帝没了,他的靠山也就没了。并未犹豫多久,他便从殿中的暗柜里取出了传国玉玺。
  赵嘉容伸手接过,沉甸甸的,一只手托着还有些费劲。她乜了眼皇后身边的秦王,又垂眼细瞧那玉玺。
  荣相这时候又催促起来:“还请公主拟一份即位诏书吧,待加盖玉玺,便可昭告天下。”
  她任中书舍人一职时,拟过成百上千份诏书,自然也不差这一份。
  眼下内乱刚平,外患刚除,政权能平稳交接自是最好。秦王登基,内朝外朝的争议纷乱自有荣皇后和荣相去摆平。这个节骨眼上,她也着实没必要站在风口浪尖,招人忌恨。
  内侍很快便取来了纸笔,赵嘉容提笔,一气呵成便拟好了诏书,又郑重其事地加盖了玉玺。
  荣相这才满意,接过诏书一看,前半段皆顺心顺意,到最后却有一句“加封靖安公主为镇国长公主”。
  她看出荣相的疑虑,便浅笑着问:“怎么?舅父觉得我当不起这‘镇国’二字?”
  荣皇后这时候出言打断,一脸嫌恶:“你当得起什么?瞧你那模样!还不快把脸洗了。”
  荣相不由横了皇后一眼。殿外仍偶有兵戈作响,他的胡子都烧秃了一块。今夜事出紧急,若不是公主,荣家早已一败涂地。
  荣相还是能瞧得清楚形势的,选择妥协让步:“公主自然当得起。”
  “那无异议,这诏书便下发吧。”赵嘉容面无表情地提着剑起身,出殿。
  路过荣皇后和秦王的时候,她顿了顿,不轻不重地打量了几眼,没作声。
  倒是荣皇后和秦王浑身不自在。秦王见她出去了,才敢叫嚷:“母后,你看她那是什么眼神!”
  荣皇后心下也发寒,又渐生怒气。这个女儿她当真是管不住了。
  “兄长!如何竟要靖安来镇国了?岂不是还要她来监国!”
  “今夜若不是靖安,我等早就死在太子手中了,眼下殿外之人都听她调遣,一个镇国长公主的名头罢了,这已然是她退步的结果。今夜这般情形,她若要图什么,谁也拦不住。”荣相叹口气。早看出公主野心不小,且颇有谋略,论心智比秦王强太多,可惜是个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