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作者:烹鲲      更新:2025-12-30 13:48      字数:2965
  那些追随亚历克斯祭司的神侍、学徒年纪普遍不太大,她们气质柔和,很好说话,一听说阿尔她们的任务,就相当爽快地应允了她们搜寻螣花的请求,其中的一位预备神侍还主动为阿尔和卡萝引路。
  亚历克斯大人还在休息,这间屋子里的螣花应该暂时用不到了,除了神像附近的螣花,你们都可以带走。
  阿尔和卡萝被带到了亚历克斯祭司的告解间。
  与她们刚刚告别的那座神庙不同,这间处于中心神庙的告解间仅供亚历克斯一人使用,装潢的格调自然也不朴素,放眼望去,亚历克斯的告解间设计得很是雅致,不仅仅以各式各样的金框圣像画为饰,随处可见厚实古旧的经义手札,还铺天盖地点缀着新鲜的、犹带露珠的螣花
  铺天盖地绝对不是虚词,就连告解间那半圆形穹顶都为螣花留出了盛装的位置穹顶四角特意用石雕、贝壳做出了类似花瓶的装饰器皿。亚历克斯应当对螣花这种花卉有着非同一般的热爱,告解间的壁纸上、摆设的雕花上几乎处处都能找到螣花的式样。
  而大量地采用这种洁白无暇的花卉作为装饰,也令初次踏进这间屋室的人眼花缭乱,不由得呼吸一滞。
  请稍等,我先向女神请示。
  这位好心的预备神侍则对告解间里的花海熟视无睹,她径直走到供奉在屋室正中的那尊女神像前。预备神侍将自己的左手放在胸口处,闭着眼向祂无声地祷告卡萝瞪大眼睛瞧着这位虔诚的信徒一板一眼、刻入骨髓般的举动,说不上是吃惊还是诧异,而当预备神侍睁开眼,恭敬地去整理神像前献给祂的螣花花束时,妖精又匆匆忙忙地撇开眼去。
  女神也很欢迎你们取走这些螣花。
  说这句明显讲给阿尔和卡萝的话时,预备神侍并没有转过头正面她们,她仍小心地抚摸着螣花的茎叶,语气逐渐有些飘忽,把其后的一句提醒说得像是过于劳累后的喃喃自语。阿尔和卡萝恨不得竖起耳朵,才听得清那几个字。
  只是你们动作一定要轻,要是惊醒了亚历克斯大人螣花你们可能什么也没法带走
  好,您放心,我们一定小心再小心!
  卡萝笑得露出一口稍显尖利的洁白牙齿,她没有多在意预备神侍隐约透出的一丝异常毕竟这里是中心神庙,只要没有爬到祭司的位置,日子难免有些不如意。
  您可以去忙您的事了,我们临走前会把这间告解间收拾好的,我以女神的名义发誓,绝对不会给您添乱子。
  预备神侍点头,她没有提出什么额外的要求,只友好地道:
  希望这里的螣花足够,愿祂保佑你们。
  。
  预备神侍的祝愿或许真的生了效,阿尔和卡萝把告解间容易触及的螣花一一搜寻起来后,便把她们带的几只背篓装得满满当当。
  够了,卡萝,有这些螣花应该就差不多了。
  阿尔大致清点了一番,认为完全可以去同莉塔她们汇合。但卡萝却不肯停,急着往一处壁橱钻。
  再等等!这里好像不对劲儿,让我再找一找。
  这只妖精总觉得亚历克斯祭司的告解间如此豪华,一定有什么藏着奇珍异宝的暗格,打着搜寻螣花的旗号,卡萝几乎把所有空间稍微大一些的地方都钻了一遍。
  你不用再找了,卡萝,背篓里也装不下那么多螣花。
  阿尔无可奈何地瞧着卡萝把大半个身子都扎进了壁橱里,很难说是人鱼更难缠,还是妖精更费神。
  我再看看,好艾琳,再给我一点时间嘛,我没骗你,这个壁橱看着真的有点不对劲
  只有小半个身子在壁橱外的妖精声音有些发闷,她拿着什么工具对壁橱里的某处敲敲打打,阿尔忍不住提醒她:
  卡萝,算了吧,这样声音太大了,要是把那位祭司吵醒了,咱们和那些神侍、学徒都麻烦了。之后有机会再
  卡萝猛地把她乱成鸟巢的头从壁橱里拔出来,她两眼放光,向阿尔比出个噤声的手势。幸而卡萝面对的人是阿尔,着实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阿尔没有被卡萝的一惊一乍吓得惊叫出声,而是将没说完的话又咽回去。
  妖精拉了拉阿尔,又兴奋地指了指壁橱里面,要表达的意思很清晰她要阿尔跟着她进壁橱。
  好吧,阿尔跟着卡萝轻手轻脚地进了壁橱,她开始有点后悔自己在分组时的顺其自然。
  这处壁橱应当是用来放置一些轻薄的衣袍,空间不算宽敞,方才卡萝只能扎进来半个身子,如今她们在壁橱里站立,与一件件衣袍摩肩接踵后,后背仍旧必须紧紧贴着壁橱的内壁。
  卡萝朝阿尔眨了眨眼,又指了指耳朵,示意阿尔注意听。
  如今保持的姿势可谓是窘迫到了极致,但这也的确使得她们能够更加清晰地听见壁橱另一边的声音
  。
  亚历克斯祭司虚弱地依靠在坠着流苏穗子的靠枕上,勉强维持住一个半倚坐的姿势,他攥着一块用来擦汗的帕子,一双眼努力朝发出异响的那一边看去。他有些卑微地请求道:
  你再你再仔细瞧瞧,那里的确有什么声音。
  真的什么也没有!
  前去查看的年轻男人折返回来,皱着眉道:
  你就爱大惊小怪的,亚历克斯,有声音也不要紧,可能只是隔壁房间的学徒们在搬东西。
  他蓝灰色的眼睛不带一丝温度地扫过亚历克斯祭司,语气有点刻薄:
  放心,隔壁的学徒们不会突然之间发疯要来取你的命,女神在上,你难道忘了?之前那个伤到你的疯子被罚得脱了好几层皮,怎么可能还会有人再敢对你下手?
  年轻男人的敷衍毫不遮掩,亚历克斯祭司盯着他身上绣着繁复花纹的神袍,气息不稳地开口反驳:
  但是这一回这一回绝对是有人对我动了手脚,虽然我不记得但只喝几杯浆液,我怎么可能现在连床都起不来咳咳是埃莉克丝,一定是她要害我
  随着亚历克斯的剧烈咳嗽,他那张使用诸多秘术维持的脸孔不停地在英俊和可怖之间切换。站在亚历克斯床边的年轻男人既不愿听他怨念深重的控诉,也不愿再多看他那张崩坏的脸一眼。
  年轻男人走到亚历克斯的书柜前,随手取下一本不知来自何年何月的手札,一边胡乱翻阅着,一边嗤笑道:
  如果在你眼里一整壶也能等同于几杯的话,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你喝那么多,总会有些无法解释的幻觉。
  亚历克斯,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也是我最后一次替你在大祭司大人面前说话。你最好让我看到你的价值,你知道,我当初还有很多别的选择。
  女神啊,你不能这样!
  年轻男人的几句话轻而易举地使亚历克斯冷汗涔涔,他吃力地撑起身子,看到年轻男人面上的不屑与厌恶倘若将时钟调转回去几个年头,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子怎么敢这样看他?!
  亚历克斯上气不接下气地喘起来,尽管恼怒到了极点,却不敢同对方说一句重话。
  是的,年轻男人说得没错,亚历克斯能够维持今天在中心神庙的地位,完全是靠这个小子
  亚历克斯认为他一定掌握某种肮脏的、下贱的禁术,蛊惑了至高无上、无所不能的祂,不然他怎么可能治好那些伤,怎么可能让大祭司对他刮目相看甚至中心神庙的很多神侍都觉得,他一定会是下一任大祭司
  我听说你曾经和埃莉克丝非常要好,她手里的浆液只献给了大祭司大人三壶。
  年轻男人兴趣寥寥地看着手札上那些潦草的配图,目光在一条呲牙咧嘴的人鱼上多停留了片刻,随即抓起一只搁在书案上的羽毛笔,用更潦草、更狂野的线条把那条人鱼从纸面上完完全全地划去。他的力道过大,以至于在那一页接连划开了好几道口子,犹如一条条纵生的、狰狞的疤痕。
  想办法把她手上的浆液都要出来。
  他习以为常般地发号施令,亚历克斯刚想解释几句什么,年轻男人便提高音量,继续道:
  还有那个什么帕克还是帕特,也没必要再让他浪费中心神庙的黑面包了。
  你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这不是我的意思。
  年轻男人合上手札,把它和羽毛笔都随手扔在脚下的地毯上,墨水从笔尖上飞溅而出,瞬间就化为无法抹去的污点,正好缀在地毯上精心编织的人物面庞上,充当了一双空洞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