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作者:
蝴蝶公爵 更新:2025-11-04 20:35 字数:3064
说着,拍了拍李璧的肩膀,示意他同自己出去。
李璧愣了一秒,旋即反应过来,“何需去聘,我家正养着只八斤八两的大狸猫,生得极威风凛凛,抓鼠可谓当时无二,大人若是要,我将猫抱来,”他顿了顿,“借官署两日。”
诸同僚忍不住都笑出了声。
他们才刚办了场大案,心中亢奋激动还未散去,闻言立刻听得接话:“大人,我家也有八斤八两重的大狸猫,我借官署三日。”
“我家没有猫,但是为了季大人,愿拿三两小鱼干聘一只猫,借官署半月!”
季承宁大笑,连连摆手,“都不必。”
笑闹一通,季承宁又道:“看好他们,无论这些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无需理会,更不要打骂动刑。”
“是,属下等领命。”
季承宁慢悠悠地踱回书房。
他今日所为不说是弥天大祸,也是放肆至极了。
季承宁拿起笔,打算草拟一份奏疏,思来想去,忽听一阵叩门声。
“世子,小的是崔,崔少爷派来给世子送午膳的,不知可否入内?”
“进来罢。”
季承宁扫了眼,果然是表妹惯用的小厮,此刻正低眉顺眼地打开食盒,将菜品一样样拿出来。
菜香顿时四溢,多是清淡养身、降火理气的菜,唯一道点心澄沙团子是甜口,看得季承宁眼睛发亮。
“你们家少爷呢?”
“回世子,少爷说还有些旧相识要一一拜会,联络生意,免得日后生疏,再断了往来,或,或再有两三日才可得闲。”
季承宁闻言忍不住喟叹了声,“实在辛苦。”
然而疼惜之余,唇角却忍不住上扬了下。
一点点,连季承宁都没有意识到的欣喜和酸软在心口蔓延,但太过轻微,很快,就湮灭在案件还没厘清的烦躁中。
季承宁净过手,先拣了个澄沙团子放入口中。
拿乳酥和蛋黄制成的馅料一触即化,好似流沙般细腻,有点淡淡的咸味,混在甜软的点心中却不显怪异,反而使奶香更浓郁。
季承宁惬意地眯起眼。
不过,比起季承宁的心情大好,刚刚折返回大牢的李璧险没被气昏过去。
“季承宁实在刻薄,亏他还是世家子弟,哼,狡兔死走狗烹,且看他做鹰犬走狗的下场!”
一人满面忿忿道。
他们都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纵然季承宁没有有意为难,与他们而言都算天大的苛责了。
牢房内闷热不通风,十几个火力正旺的青年人挨在一处,方才又出了满身冷汗,哪怕是价比黄金的龙涎香熏出来的玉骨,此刻味道也难闻得令人作呕。
他们还没等受审,已是满腹怨言,如丧考妣。
历来皆有舞弊,缘何就盯着他们不放!
季承宁就没想过,今日他将他们都得罪透了,来日一朝坠下青云,没人求情,不怕跌得粉身碎骨吗?
忽有人嗤笑了声,“赵兄有所不知,他季承宁哪里是爪牙,”他右手圈起,另一只手在圆圈处绕了两圈,暧昧一笑,“以他的容貌,自然是人尽其用,宫中谁人不知,他和那位,关系不浅呢,啧啧啧,可惜兄弟几个出身卑贱,不能……啊!”
李璧进来时正听到那人满面淫猥地议论季承宁,他神情又恨又妒又,有几分李璧看着想吐的垂涎,怒火攻心,隔着栏杆缝隙,一脚踹了过去。
直重腰心,踹得那人惨叫一声,摔了个狗啃屎。
监牢内的议论声稍止,随后立刻响起更大的哄笑。
“季承宁养得条好狗!”
“你这样忠心耿耿,不知季大人有没有赏你做入幕之宾啊!”
李璧被气得手都发抖,隔着栏杆抓住个嘴贱的,提起拳就往脸上招呼。
那人面色惊变,还没来得及再威胁,眼前陡地映出个沙包大的拳头。
指骨和面皮亲密贴合,众人只见那人的面容肉眼可见地扭曲变形,旋即,一道热流顺着鼻尖滚滚而下。
三拳打下去,此人脸上已是姹紫嫣红,煞是好看。
守卫的同僚这才拉住李璧,“李指挥,不可。”
李璧松开手。
那人砰地跌落在地,溅起大片灰尘。
李璧面无表情地揉了揉手指,旋即,朝警惕看着他的众人露出个狰狞异常的微笑。
“我们还未被剥去功名,你就敢动刑,不要命了吗?”
李璧听着这色厉内荏的恐吓,唇角的弧度愈大,“好,我们一道去面圣,且先治我殴打士子之过,再问你污蔑朝廷命官,甚至牵涉宫中贵人的罪,看看你我谁先被拖到午门问斩!”
这话说得杀气腾腾。
众人被唬得连连后退,李璧冷笑,拂袖而去。
李指挥使心中藏不住事,激烈地喘了两口气,就往书房跑。
“大人,大人,还不如对那帮混账动刑呢,他们非但没有悔改之意,大有怨怼之心,还对……”李璧推门而入。
季承宁叼着个梨子看他,乌溜溜的眼睛眨了眨。
李璧顿住。
他挠了挠头,莫名地感受到了点后知后觉的尴尬,讪讪道:“大人用午膳呢。”
“吃过了吗?没吃一起过来。”季承宁朝他招招手。
和上司一道用膳,而且菜色一看就不是公厨所做,会不会,有些失礼?
显得他家好像缺这一口饭似。
李璧心说。
然后屁颠屁颠地上前,“好嘞,多谢大人。”
季承宁吩咐人再去哪双筷子,“还怎么?”
李璧悄然抬眼,瞅了眼季承宁。
小侯爷以手背撑颌偏头看他,明明无甚其他意味,偏偏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叫他做出了十分风流。
李璧只觉脸热耳痒,强忍着去抓挠的冲动,“还对,大人颇不恭敬。”
季承宁闻言没忍住噗嗤一笑,“我乃堂上官,他们是阶下囚,秉英,”他叫李璧的字,“他们心怀怨怼理所应当,若是对我三跪九叩,我才要去寻桶黑狗血泼上去呢。”
李璧但觉脸愈发滚烫,好似有热气扑面,他忍不住拿手背擦了下,“事关,事关大人清白。”
季承宁:“哦?”
他竟然还有清白?
侍从将筷子送到。
李璧接过筷子,再不敢看季承宁。
小侯爷眸光一转,对吕仲道:“正是晌午,你且去给人犯们送饭,送馒头、清水即可,凡油盐一概不用,若有人将食水踢翻,不必再送,晚膳时照旧送饭便可。”
“是,属下领命。”
季承宁给自己盛汤,见李璧还呆滞着,顺便给他舀了碗。
“想什么呢?饭菜要冷了。”
李璧忙双手去接季承宁递来的汤碗,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仰头将尚在冒热气的汤一饮而尽。
烫得双唇双颊通红。
“不热吗?”
李璧斩钉截铁地回答:“不热。”
季承宁叹为观止。
查案子查得如此认真入神,他平日竟是小觑自己这个下属了。
……
大牢内。
果如季承宁所说,食水甫一送到,就被愤怒的犯人们一脚踹倒。
雪白的大馒头在地上滚了两圈,孤孤单单地卡在角落里。
他们显然是笃定了季承宁不敢对他们动刑,无论是出于他们的身份,还是家世。
他们被放出去只是时间问题。
因而又是一阵破口大骂,污言碎语不绝,直骂得口干舌燥。
一人视线悄悄落到被踢到的水罐上,内里只剩丁点晶莹,但罐口糊了一片肮脏的灰泥,想喝也下不去嘴。
只得重重咽了口唾沫,恋恋不舍地移开视线。
到了晚膳时,吕仲依旧同四个侍从去送饭送水。
还是十个大馒头和一罐清水。
监牢内虽有恭桶,但到底摆放在室内,气味混杂起来,极其难闻。
干净的、独属于食物的麦香气萦绕在鼻尖,晃晃荡荡,若有若无,却又挥之不去。
“咕噜。”
不知是谁的肚子叫了一下。
还有,还有那罐水。
就算不喝,他们现下身上又湿又黏,哪怕拿手帕蘸点水,擦擦脸也是好的。
有人目光黏在水罐上,又好像被针刺了似的,猛地移开。
“各位,”一男子开口,众人的目光立时落到他身上,“虽说义不食周粟,然这些都是朝廷供给,不与义愤人情相悖,况且,况且我们现下不饮不食,除了糟蹋了身子使亲痛仇快外再无他用,不若我们先吃些,也好提振精神,免得季承宁突然发难,我们无力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