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作者:
蝴蝶公爵 更新:2025-11-04 20:34 字数:3020
年纪、家世、样貌皆对得上。
季承宁心绪难言。
更何况,崔杳先去见了他婶母和二叔,亲姑姑会认不出自己的侄女吗?
就算认不出,可倘若崔杳心怀不轨,他二叔定然也会发现。
崔杳比他小两个月,今年也不过才十八岁而已。
他少年时父母双双亡故,无可依仗之人,同族皆虎视眈眈地觊觎孤女的财产,他行事稳妥持重,然性格绵中藏针,皆是为了不受人欺负。
季承宁倒在床榻上,拿狠狠枕头按住脸。
阿洛立在床边,犹豫片刻,他伸出手,轻轻拍了下季承宁的肩膀,“公子?”
青年滚烫的掌心温度让季承宁恢复了点理智。
季承宁扯下枕头,“阿洛,本世子仗势欺人了。”
阿洛不假思索道:“他们活该。”
季承宁一怔,忽地想到阿洛这话的来由,哭笑不得。
他小时季承安伙同几个混账说带他出去玩,季承宁当时才六岁,乐颠颠地同哥哥们去了。
然后,季承安将他骗到城外破庙,关了两天一夜。
那破庙荒废多年,本就聚集了群乞丐,又因地处偏僻,偶也有流民、大盗躲到此处,藏污纳垢。
幸而佛像背后有个被掏空的洞,他蜷缩一直在里头不敢出声,才没被人牙子掳走。
事后季承安被他爹不得已吊起来打,他娘哭着说再打就出人命了,求小侯爷高抬贵手。
求了半晌不见结果,女子乞求的话也含着怨气——“求小侯爷积德,莫要再仗势欺人了!”
季承宁倏地抬眼。
他那时还不懂何为愤怒,只觉满口银牙都发颤,他狠狠咬了下牙,居然笑了出来,“活该。”
阿洛当时就站在他旁边,眼睛死死地盯着季承安,像头被激怒的小狼。
像季承安这种人,就算打死一百个他也不心疼,但……平心而论,崔杳的确不曾对不住他,这两日都是他主动去招惹崔杳。
季承宁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那不一样。”
明日,他该去给崔杳赔礼道歉。
可事已至此,崔杳不会想见他,他过去反而徒增崔杳反感。
季承宁眉头紧锁,正思量着,忽地灵光一闪。
他急急下床。
小侯爷身姿灵活得像一尾游鱼,阿洛又不敢真捉他,过去拦,果不其然地扑了个空。
“公子?”
灯火盏盏亮起。
季承宁扬声道:“备车,本世子要出去。”
阿洛惊道:“这个时辰?”
季承宁颔首。
……
别苑内。
今日阳光正好,崔杳命人抬了书箱,自己一卷一卷地取出来,小心翼翼地翻开晒。
经此一事,季承宁委实消停了好几日。
小侯爷性情不定,一阵风似的,今天还兴致盎然,过段时日就毫不犹豫地丢开手了。
贵人多忘。
崔杳神色平静地放下一卷书,正要再拿一册,却听婢女快步过去,将院门打开,同人低低说了几句话,而后捧着东西过来。
“姑娘,”婢女道:“小侯爷给您送了些礼物。”
崔杳拿书的手也不停,朝婢女微微笑道:“找个妥当地方放好,莫要辜负了世子一片心意。”
婢女犹豫了下,“姑娘,来送东西的小厮说里面有一样礼物,世子特意交代过,说请您抄完了,再给他送回去。”
崔杳幅度很轻地皱了下眉。
他想说既然如此,过两日后就原封不动地给世子送回去。
只别苑中多为侯府下人,他不愿节外生枝,就示意婢女放下。
他摆好书,上前两步,漫不经心地掀开盒子。
宝光粲然。
礼盒内极精心地摆着文房四宝,暖玉杆紫毫笔、据说颜色千年不褪的徽宁墨、仿五帝制的黄玉砚、还有触感细腻,抚之恍若人肌肤的澄阳纸。
显然是季承宁的“赔礼”。
这份礼物厚重至极,只单拿出来一样,就价值连城。
更何况,这次的礼物与上次还不同,上次不过是虚应场面,这次,却是投崔杳所好。
崔杳轻笑了声,眸中却一片漠然。
他正欲移开视线。
却在下一刻,落到那泛黄的书卷时忽地顿住。
是……
是,那世间仅此一册,李学正视之若宝,绝不肯示人的清乐堂第九卷。
便是如侯府这样的泼天之贵,想要从素有清名最软硬不吃的李闻声手中拿到这卷书都极困难,更何况是季承宁去取,更,难于登天。
崔杳眸光几度翻涌。
三日前他见季承宁浑不在意地在车上假寐,以为季承宁并未留心许多。
却不想,有关自己的件件事皆落入季承宁眼中。
崔杳慢条斯理地抬手,屈指,落到唇边。
那里又开始痛痒。
如蚁钻骨。
自他来时,季承宁便针对他,试探他,可又将他的事情都放在心上,细致万分。
崔杳的神情变幻莫测。
而后,狠狠刮开才结薄痂的伤口。
针刺般的疼痛登时袭来,痒意瞬间被盖过住。
季承宁到底要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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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又热又香,烧得人呼吸都有些燥……
午后日光正盛,怀德和持正站在院中树荫下,百无聊赖地逗着小池内的游鱼。
怀德从琥珀碗里拈着鱼食,刚低下头,却见澄澈如镜的水中映出道纤长的人影。
二人一惊,不约而同地心道,这表小姐走路怎么没声?
持正马上反应过来,转身见礼,满脸堆笑地说:“表小姐。”
崔杳点点头,“你家世子呢?”
怀德面露难色,“回表小姐,世子,世子现下不在府中,请姑娘改日再来吧。”
不在?
季承宁今日不必去国子监,他不在府中,难道又是到哪个清净僻远之地,去寻谁了吗?
持正推了怀德一把,斥道:“你好糊涂。世子先前都说了,表小姐不是外客,若表小姐来了不要拿话搪塞,直接请表小姐过去就是了。”
语毕,持正躬了身,“表小姐请随小的来。”
崔杳也不多言,抬步跟上。
永宁侯府不小,经过数次扩建、修整,府内另有多处偏院,别有洞天。
譬如,他们面前的院落。
院落位置极偏,占地不过四间,旁边就是侯府的库房,门皆用黄铜大锁挂上,连看管的下人都无,孤寂又平常。
唯一惹人注目的是,这院子的门不是木门,而是拿整块黑铁浇筑而成,厚重而冷硬,透出了股沉沉的阴气。
更怪异的是,内里还时不时传出“砰砰砰”的声响。
怀德上前,扣动门上凶神恶煞的虎头门环。
“叩叩叩——”
三下。
院内的季承宁不料这时候有人来扰他,心分了一瞬。
修火枪本就是精细活计,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他只听指下“咔”地一声,铅弹一下卡进了枪膛。
满口银牙遭他咬得嘎吱作响,季承宁怒气冲冲地问:“又来做什么!”
崔杳隔门道:“回世子,民女来还书。”
哦,季承宁不耐烦地心说,崔杳来还——
等等谁来还书!?
季承宁精神瞬间绷紧。
他也说不出自己在紧张什么,大约是为羞辱了崔杳的歉疚。
季承宁扔下铁签,干巴巴地说:“你,你过来罢。”
崔杳轻声道:“是。”
推门而入。
他先看见的是一把黑漆漆的长枪管。
火枪架在桌案上,得益于用枪人爱惜,这把枪被保养得极细致,枪身刚刚上过油,日辉洒落,凝成了片黑金似的冷光。
此刻,金尊玉贵的小侯爷单膝跪地,枪托抵住心口,顶得那块皮肉微微有些下陷,将娇贵的衣料都揉蹭得皱巴巴。
长发被季承宁高高束起,有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蛰得他眼底微微发红。
他不适地眯起眼,却一动不动。
寒冽、凌厉、又杀气腾腾。
远胜掌中凶器。
崔杳掩衣领内的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下。
他下意识按住了扳指。
然而下一秒二人视线相接,季承宁蓦地笑开了,身上逼人的煞气瞬间烟消云散。
乍见崔杳,他想到先前的所作所为,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世子。”
季承宁利落地起身,朝崔杳露出个灿烂的笑容,“表妹。”
小侯爷情态娇憨讨喜,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居然很像——扳指被崔杳攥得更紧,很像他养过的一只小狗。
用力太重,连骨头都被硌得生疼。
名为季承宁的小狗似乎想到他身边来嗅嗅嗅嗅,又因为之前的事情,五分良心发现,五分愧疚,不好意思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