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作者:
宋公子晏 更新:2025-11-04 20:34 字数:3015
她定了定神,苦笑道:你所言极是。
主公?谢均有些不解,他原以为会迎来主公的怒火或是辩解。
这便是标签的威力。谢乔将茶盏轻轻放在案上,若有朝一日你也被打上标签,我同样会耻与你为伍。但这不是你我的本心,而是系统在暗中操控着人心,扭曲着认知。
标签?主公的意思是,如今外界对主公的种种非议,以及均方才的失礼之感,皆源于此?谢均渐渐有些领会。
谢乔点点头,系统在精心维护大汉的秩序纲常,凡是触碰到这套体系,都会被它即刻打上相应的标签,加以限制,乃至毁灭。
之前,她的基业在大西凉的二城二关之地,无人关注。
而现在,她领中原一郡之地,身为封疆大吏,即使她再收敛,再鸵鸟,也不可能是透明人了。
谢均沉默良久,忽而目光深邃,注视着谢乔。
主公之志,绝非偏安一隅。
这些年来,在谢乔身边,他看得出来,她那看似收敛的锋芒之下,实则潜藏着吞纳天下的雄心。
她心怀大志,意在天下,欲成重塑乾坤之千古大业。
若标签存在,不时掣肘,越往高处走,便越寸步难行。
甚至就像之前被褫夺官职,一夕之间,多年心血便付诸东流。
谢均道:关键不在董卓。若今日挟持天子者不是董卓,若来日换了袁绍、董卓,或是上来一位真正的昏庸天子,主公的处境亦不会有任何改变。主公也只能受制于人,为这腐朽的汉室做牛做马,永无出头之日。
谢乔点点头。
诚如是,即便废了刘协,其他诸侯也会打着匡扶汉室的旗号,再立宗室为新君。在董卓挟天子出逃雒阳后,袁绍便想立宗室刘虞为帝。割据西蜀的宗室刘焉、刘璋父子,岂会不动这般念头?
天下,终究还是老刘家的天下。至少在名义上,在系统那该死的判定里,是如此。
主公,均以为,我们应掌握主动,而非被动。主动者制人,被动者制于人。
如何主动?
均以为,当今天子,是标签的核心所在。若主公将天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方能不被标签左右。
谢均说到了关键。这也是她心中盘桓已久,却未曾言说的谋划。
奉天子以令不臣,以及挟天子以令诸侯,被证明是完全正确的政治策略。自古以来,无论是周公辅成王,还是霍光辅昭帝,掌握天子便掌握了大义名分。
此前,她不想置于风暴中心,只想在角落默默发育,现在却不得不这样做。
随随便便的一个标签,都让她吃不消。那种被人厌恶、被人憎恨的感觉,即使明知是系统操控,也让人如鲠在喉。
而掌握天子,便拥有了天下最大的话语权,即使只是名义上的。
天子一言,可定人生死。天子一诏,可改朝纲。
或许从此以后,再不必受标签的困扰。
谢均的话,斩断了她心中最后一丝犹豫。
那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谢乔问:何以名正言顺?
天子者,代天行道,牧养万民。若天子迷途,不辨是非,则需良师益友在旁引导,匡正其谬,引其归正。
谢均目光,指了指自己,起身一揖:均,身负圣人之名。圣人,当为天子之师,教化君王,拨乱反正。
第115章
未来数日,异象频出。
白虹贯日,如利剑穿空。
一地,水塘早已幹涸数年,塘底黄土开裂如龟背。一夜之后,百姓晨起时竟见满池清水,波光粼粼,水面如镜。
村中老妪捧起清水,老泪纵横:这是天降甘露啊!老天爷开眼了!
一地,一口古井世代不枯,井水向来甘甜清冽。一夜之后,百姓提着木桶前来汲水,却发现深井已然幹涸见底,連一滴水珠也尋不见。
又一地,一片旷野,日头高挂,烈日炎炎
,没有半丝云彩。突然大雨瓢泼。
沛国,谯县。
王老汉抹了把额头的汗,伸出手掌,轻抚那头瘦骨嶙峋的老牛的脖颈,老伙计,再加把劲,翻完这垄,咱爷俩就歇歇,我给你添些草料。
老牛仿佛听懂了主人的话,哞叫一声,奋力向前。
木犁的铁铧在贫瘠的土地上划过,突然咔嚓一声闷响,隨即是一股巨大的阻力,老牛前蹄一软,险些跪倒。
王老汉心疼老牛,王嘴里骂骂咧咧,以为又是地里顽固的石块,便抄起手边的短锄刨掘。
几锄下去,泥土翻开,露出的却非尋常石块,而是一角平整的青石板。他心中纳罕,用粗糙的双手拂去泥土,隨着泥土被擦去,石板上渐渐显露出一些刻痕。
王老汉虽识字不多,也看出那不是寻常碑刻,心中一凛,不敢再动,只用土块小心围了,便丢下犁耙,气喘吁吁地奔向里正的家。
里正正端着个豁口碗喝水,听王老汉上气不接下气地把事情一说,初时还不太信,只当这老头儿渴糊涂了:我说老王,你莫不是日头底下待久了,眼花了?
千真万确!那石板青黝黝的,上面还有字!王老汉急得脸红脖子粗,指天发誓。
里正见他神色慌张,不似作伪,放下碗。
他不敢怠慢,当即点了两个年轻力壮的后生,带上锄头和绳索,隨王老汉同去。
一见那石碑,半掩于土中,苔藓斑驳却字迹依稀可辨。里正知事关重大,連忙派了个跑得最快的后生,星夜赶往国都,禀报国相。
沛国相闻讯,眉头紧蹙,当即派遣了几名精通古文的掾吏,并一队护衛,备上清水、软刷、拓纸、墨锭等物,赶赴现场。
众人到达后,小心翼翼将石碑周围的泥土完全清理干净。
经过一番精細的挖掘,终将整块石碑完整地掘出地面。
只见碑身高约三尺,宽约二尺,通体青石制成,确是年代久远的古物。
国相得了拓文,細细审阅,隨即命人将碑文抄录。
碑文上刻的字的内容不胫而走,无论市井、里坊,百姓皆议论纷纷。
识字者高声念诵,不识字者亦侧耳细听。
碑文曰:天道失衡,帝星蒙尘。紫微黯淡,君道不明。欲安社稷,必寻大贤。以圣为师,匡扶乾坤。
寥寥数语,却如惊雷。
帝星蒙尘?君道不明?百姓哗然。
有人脸色煞白,有人則暗自点头。
这是上蒼示警!天子需要教诲啊!有人声音颤抖,满含敬畏之意。
何人为圣?普天之下,何人可为帝师?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碑文内容,在一些大儒的引导下,自然而然地被百姓解读为天降神谕,意指当今天子需要圣贤教诲指导。
而四海六合,有资格教诲天子的,唯有圣人。
与此同时,同样内容的碑刻,相继出现在陈国、颍川、梁国,甚至是青州和徐州。每一处发现,都引起当地轰动,百姓奔走相告。
一时间,无论士农工商,皆言上天已降下启示。人人都在说,唯有圣人出世,方能担此重任,教化君王,拯救蒼生。
睢阳的草堂外,每日都有百姓自发聚集,恳请他出山,前往京都,辅佐天子。初时不过数人,几日之内,便汇聚成百上千。
这些百姓中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面容憔悴的农夫,有衣衫褴褛的商贾。众人情绪高昂,言辞恳切,仿佛天下安危,系于那位圣人一身。
这股风潮,先是在豫州境内迅速蔓延,随后借着南来北往的商贾行旅,很快传到了京都雒阳。
听说了吗?天降石碑,言明圣人当为天子师!
圣人?莫非是孔孟再世?
梁地天降圣人,可解世间万疑,那位圣人,贤德之望,天下景仰!
京都之中,本就因董卓专权乱政而人心惶惶,士民忧虑。
听闻此事,无不精神一振,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线曙光。
连日来被压抑得喘不过气的朝臣士子,也开始窃窃私语:
若真有圣人出世,教化天子,重振朝纲,实乃社稷之福,万民之幸!
这股风潮,无疑为谢乔的谋划添上了最关键的一笔。
而此时的谢喬,却已经在出发京都的官道上。
她要让舆论继续发酵,让子弹飞一会儿。
现在她已经抽身离开梁国,不再是梁国相。草堂、圣人,更和她扯不上干系。
鉴于此行凶险极大,谢喬带上了不少得力的随从。
她叫来了宁陵坞的虞仲,刺客出身心理素质过硬的子姝。武将方面,关羽、张飞、极支辽和梁汾都悉数带上。
甚至还从西凉带上了当年冯悉的那十二名羌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