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作者:
宋公子晏 更新:2025-11-04 20:33 字数:2930
若你立功,我会酌情减去你的罪责。否则谢乔说话留白,眼中一抹寒光闪过。
走在夜色沉沉的大街上,往相府方向,杜奉整个人是木然的。与他一同被擒的侍从惴惴不安地跟在后面。
上山传话加他一起本是六人,在返程途中遭遇那莽汉伏击,除他二人都被杀。
穿过长长的巷子,相府在望。
杜奉突然收住脚步,转过身,眼神恶狠狠地怒视着身后的仆从。
你!两面三刀之辈!信誓旦旦说不吐露半字,结果连相君染痔瘻之疾都说了出去,何其可恶!
仆从瑟瑟发抖,被骂得连连往后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出言,可是杜先生,你也没好哪里去啊。杜先生说相
君连日后不利,还便血。
我杜奉欲言又止,气得跺脚。却不想跺脚跺得太用力,腿麻了。
他仰头望天,苦闷,痛苦,心如刀绞。一步错,步步错,早知道就該眼睛一闭硬一回,了却此生又何妨。
相君若是知道他宁死不折,说不定还会记他忠烈。死后能被相君记得,他在九泉之下亦能瞑目。
杜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看到巷子一侧的围墙,真想一头撞死谢罪。
他足够理智,很快清醒过来,他明白,事已至此,懊悔无济于事,如今补救的机会就摆在了他眼前。
小心翼翼敲响书房的门,得到应允后,杜奉拘谨地走进去。
相君。他弯腰执礼,臉往下埋,以此掩盖脸上的异样。
如何了?
徐济秉着烛火,阅览着案上的书简,随口一问。
补救的机会来了,他在路上已经想好了自己要说的话,他要一口气把在谢中尉府上发生的事全说出去,哪怕代价是死,他也要补救。他就是这样一个忠贞不二的君子啊。
他开口道:回相君,一切顺利。
闻言,徐济微微点头,连头也没有抬,食指和中指并拢,搖了搖,你去吧。
片刻后,徐济抬头,看着一直立在桌案对面没有出去的杜奉,纳闷:还有事?
呃无事,杜奉思虑如电,脸上表情从纠结内疚到担心关怀只用了一眨眼的工夫,属下念着相君旰衣宵食太过操劳,大业虽重,相君也千万当心身体。
山贼倾巢出动、攻城纵火就在明日,离明日亥时只有不到十二个时辰了。徐济的布局已经形成,凭借谢乔一方的势力和那些一碰就碎的郡国兵远远不够。她想,她需要一些援助,需要结盟。
劉弥作为梁国之主,保持中立,那么谢乔的目标就只能放到梁国傅子易和梁王的母族身上。
谢乔推开房门,被羁押数日的女子警觉地看向她。
对于此人,谢乔完全失策了,无论她怎样命人以肉馅饼等美食诱惑,她咬牙撑到了现在,丝毫不为所动,一言不发。
两种可能,一是从小培养的死士,意志坚定如同机器人。但可能性不大,因为这样的死士大概早就在被擒后咬舌自尽了,绝不会让她羁押这么久。
第二种可能,她从小锦衣玉食,对肉食脱敏了。谢乔观察过她的皮肤,皮肉练得结实,但藏不住白皙和细腻,也就是说,她底子很好,大概率出自钟鸣鼎食之家。
再加上她的脸庞,与梁国的某位大人物有着三分的肖似。
你回去告诉傅君,我愿助傅君起势,眼下正有一个绝佳时机,不容错过。谢乔说话时,命人给她松绑,并一直关注着对方的面部表情。
果如她所料,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女子目光明显震了震,谢乔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由此,完全暴露了她的身份。
女子凝望谢乔好一晌,她一出院子,身手利索地逾墙而走。
何颙在旁边说:梁国傅子易育有一女,名子姝,长在深闺,从不露面,年逾二十未出嫁。应该就是她了。
我是真服她,我当她面嚼肉,吃得那么香,我自己都流口水,她眼皮子不带眨的,还是人吗?极支辽摇摇头,称奇不已。
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回身对谢乔说,困了,我得去好好睡一觉,在山寨几日我睡着都是睁一只眼睛的。
先等一等,谢乔叫住他,你先别急着睡,丑时之前,把我教你的曲子在园中大声哼唱。
为何?极支辽错愕。
我想了个办法,能在梁王寿宴上堵住唯一刘弥的嘴的方法,就是让旁人唱,让他听。你多练练,过几日我带你去王宫赴宴。谢乔随口胡诌。
该说不说,极支辽的嗓音条件还是十分不错的,他吟唱时带着草原上独特的浑厚和辽阔。如果他年纪再大一些,唱一首《天堂》应该挺无敌的。
今天就晚睡一会儿,给她四周邻居制造些噪音,从而伪装她谢中尉夜夜笙歌没有在准备剿匪的假象。
王宫?赴宴?极支辽一秒联想到了满桌佳肴,口水分泌不绝,一口应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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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夜色褪尽,天光乍亮。这一天,太陽没有从东邊升起,厚厚的云层笼盖着梁国的土地,云邊透着淡淡的霞光。
今夜,成败在此一举,一局定胜负,謝乔几乎没睡,与何颙梁汾等人商议,紧锣密鼓地安排部署。
黎明时,放走的那名女子又翻牆回来了,她带回了子易愿意结盟的消息。
至此,謝乔计划的最后一个环达成了。子易一方虽然被大削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他本人也是梁国唯一与徐济身份对等的。
白天照常去中尉衙门上值。今日就是期限的最后一天,周密早已精神不正常了,整个人恹恹的,像只被霜打的茄子。因为到了现在,謝中尉仍然没有对郡国兵做任何调动部署。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隔着一道镂空隔断,謝乔听到了一阵又一阵的叹气声。
散值之前,谢乔忽然叫住了周密,叔常,你去唤于司马。
司马于融统领梁国的五百郡国兵马。
听到这话,周密愣了足足半刻,整个人气血翻涌,几乎要跳起来,此时?!
正是此时。
周密不再多问,快步去将司马于融传到了谢乔面前。
末将全凭谢中尉调遣!冲锋陷阵,末将义不容辞!于融抱拳半跪,神情激动。
中尉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早已做好了准备,只等号令。与其窝窝囊囊在城中什么都不做,不如就主动出击,或许还有一线转機。
属下也愿出阵杀賊,拼死一搏!周密一咬牙,硬气地说。身为文官,他亦非怕死之辈。
我不要你们拼死,要做的事情很简单。谢乔安抚道,成竹在胸。
白昼去得极快,阴天的黄昏,光线一下就暗了下来。
徐济难得有雅致,特意命人相府园中的凉亭摆上了茶水点心,一切准备停当,他坐下来,靜观今夜睢陽城中大變。
这时候,一名身着普通百姓衣裳的男子疾步上前来,躬身禀报。他是徐济安排在谢乔住所附近的眼线。
回相君,谢中尉府上一切如常,并无异样,只是夜里府上有人吟唱甚久。
唱的什么?徐济问。
古怪的调子,小的从未听过。
吟来听听。
他试着学:马儿哎,你慢些走慢些走
听到对方模仿的嗓音,徐济神情严峻,摆了摆手,示意他再别唱下去。不重要,总归是没有准备的。已然胜券在握。
徐济转头瞥了一眼立伺在身侧的杜奉,是看茶的意思。
走神
的杜奉赶忙把自己的思虑拉回来,提起茶壶仔细斟茶。
自打昨天回了相府,他便一直浑浑噩噩的。总是失神,陷入一遍又一遍的反思。他在反思自己究竟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向那无底深渊而不自知的。
他明明聪颖过人,洞悉一切,却依然中了算计,没道理的。
这时,门房的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凉亭的靜谧,禀相君,子傅君请见。
徐济讶然片刻,平静答复:请他进来。
俄顷,子易迈着悠闲的步伐走来,在凉亭外揖礼,满脸笑意:公治兄。这样的笑容在他脸上极为少见。
徐济起身回礼,问:成珪兄深夜造访,何为?
子易脸上依然笑吟吟,边往凉亭走来边说:许久不见公治兄,甚是挂念,特来向公治兄讨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