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作者:
墨弦青 更新:2025-11-04 19:17 字数:3066
“我……不怕。”
两人走的路十分艰难,乌玄惊蛰伏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报当年封印之仇。
就算许景昭再天赋异禀,可他才五岁,还是一个孩童,在邪祟连番围剿下,很快被逼进穷巷。
他把庄少白护在身后,手上拿着那把剑早已钝的不成样子,但是他依旧死死握着。
裴乘渊教导说,剑是修士的命,他不能丢。
庄少白站在他身后,怕的牙齿打颤,“小公子……你……你跑吧,我过去,他们不敢杀我……”
他身体里留着一半乌玄惊的血脉,他不会死,只会被邪祟献上,绞杀了魂魄,成为乌玄惊放置意识的容器。
“别说话。”
许景昭全神戒备,眼眸死死盯着前面的敌人,他娘亲可没教导他丢下伙伴自己逃跑。
前面的墨影越来越多,缓缓逼近,它们最喜欢灵力充裕的修士,食之大补。
许景昭跟庄少白缓缓后退,直到抵到那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他捏着庄少白的手,“一会我跟他们缠斗的时候,你就跑,能跑多远是多远知道了吗?”
庄少白用力摇头:“不……我不要。”
许景昭握紧了手中剑柄,上面因为沾了很多血而变得黏腻,近了,更近了……就是现在。
许景昭把庄少白往旁边一推,“跑。”
他自己则拿着剑迎了上去,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绝,他在钟婉棠和裴乘渊的熏陶下长大,骨子里早已刻下了他们的风骨。
庄少白踉跄一步,却没有逃离,反而转身扑了上来。
许景昭手中剑被邪祟绞断,眼睁睁看着邪祟冲他伸出了手,他还未来得及反应,一个人影就冲到他前面,将他挡住。
庄少白身子怕的发抖,却半步不退。
如果两人一定要死,那也是他死在小公子前面。
许景昭瞪大了眸子。
但庄少白却扬起了嘴角,跟许景昭死在一起,也是他的荣幸。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灵诀落到两人身前,前面的邪祟未来得及发出声响,就迅速消融。
两人震惊的望去,逆着光的小巷口站着一个十分瘦弱的人影,宽大的衣袍在风中飘荡,仿佛随时会被吹倒,但那脊梁却挺得笔直。
庄少白看清人影那一刻,惊的捂住了嘴。
许景昭仔细辨认,才认出这是庄少白重病在床、患有心疾的母亲。
他从未想过,庄少白的母亲竟也是一位修士。
庄寒鸢目光只是瞧了二人一眼,便面无表情寻着乌玄惊而去,她感应到毕生仇人来此,纵使托着病骨,也要跟那人同归于尽。
“我……”
庄少白不由自主上前一步,他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庄寒鸢从不许他叫母亲。
庄寒鸢脚步几不可闻的顿了一下,又继续向前走去,只冷冷留下一句话。
“往北走,消息已发出,仙执殿主跟离光宗的人很快便到。”
庄少白看着母亲的背影,知晓母亲心有死志,不会再回来了。
他咬了咬唇,巨大的茫然席卷而来。
紧接着他就被许景昭握住了手,牵着他往前跑,“走。”
许是来路已经被庄寒鸢清理干净,两人没有遇到什么邪祟,在正北寻到一处安静小院,许景昭将灵囊里的东西都撒在外面,带着庄少白躲了起来。
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一整夜,轰鸣的雷声夹着闪电,带着骇人的威势劈在不远处。
耳中充斥着灵力的爆响与呼啸的风声。
庄少白跟许景昭躲在一起,两人大气都不敢出。
夜色越来越浓,两人在冰冷的屋子里躲了六个时辰,就在凌晨夜色正浓郁的时候。
庄少白忽然心口一空,仿佛某种血脉联系骤然断裂。
他茫然的看着许景昭,豆粒大的泪珠往下滚,从此刻起,他真真正正地无家可归了。
许景昭沉默的抱住他,轻轻拍抚他的后背。
空气中雨势渐小,远处雷鸣声跟灵力渐息,好像浩劫已过,外面入眼是浓郁的黑,睁眼不见五指。
寂静中,只剩下两个孩子急促的心跳声。
许景昭的心里同样焦躁不安,夹杂着恐惧跟后怕,只是在庄少白面前并未表现出来。
忽然,院子里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许景昭安抚地拍了拍庄少白,全身戒备,手已握住一旁的碎琉璃。
脚步声在窗前停驻,随后窗棂被轻叩三下:
“我不是坏人。”
许景昭并未放松警惕,单手推开窗扉。
窗外站着几位素未谋面的女修。
为首的女修目光掠过他,落在他身后的庄少白身上。
“我是离光宗长老秋槿,来接师妹回家,师妹临终留有遗言,让我问你可愿回离光宗?这是你的决定,去不去随你。”
庄少白瞪着眸子,他说不出来话,一张嘴,眼泪却先往下掉。
秋槿看着庄少白的模样,眉头紧拧。
许景昭安抚着捏了捏他的手指。
庄少白定了定神,哽咽说道:“你们……你们走吧……我……我不是庄寒鸢的儿子……”
他最后一句话说的很小声。
秋槿仔细的打量了庄少白两眼,心里却松了口气。
庄少白的身份于庄寒鸢来说是耻辱的证据。
他既主动断绝关系,那邪祟血脉便与庄寒鸢再无瓜葛。
秋槿收回了视线,这才看向许景昭。
“仙执殿主已将乌玄惊逼入禁渊,大局已定,村内邪祟已除,你们可以出来了。”
秋瑾说完,略一颔首,带着庄寒鸢的遗物回去。
许景昭这才觉得血液奔涌起来,心脏重新恢复跳动。
“没有邪祟了,我们回去。”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到钟婉棠跟裴乘渊的身边,再如何,他都只是一个孩子,他会害怕。
庄少白抹去眼泪,站在沉郁的夜色中,沉默如没有生气的雕像。
许景昭在漆黑的夜色里走了两步,意识到庄少白没有跟上前来,忽的停下步子。
两人之间隔着一道门,吱呀的门扉被风吹起,如同要合拢的棺椁。
“小白,走啊?”
庄少白站在阴影里一动不动,他觉得自己应该死掉的,他的存在就是耻辱跟错误。
门缝将要合拢,许景昭小手啪的一声拍在门框,他信誓旦旦跟庄少白保证,“小白,你放心,以后我家就是你家,我在哪,你在哪!”
黑夜里看不见庄少白的表情,只能瞧见那脸颊上泪痕的反光。
许景昭伸手用手臂擦了擦他的脸,从灵囊里掏出来一颗松子糖,伸手递了过去。
他跟庄少白初识就缘于此,一块糖就能将庄少白哄笑。
过了许久,庄少白才伸手,并没有触碰那颗糖,反而抓住了他的手,“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你不能反悔。”
许景昭伸出小拇指,反手勾住了庄少白的指尖,“我们拉勾了。”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庄少白走了出来。
外面雨色好像停了,许景昭举着火把,带着庄少白回去。
两人走回时,夜色正浓,就连火把都照不明亮,直到又拐出一道小巷,路边亮着符光,许景昭知道,阿娘跟阿爹在等他。
他这才丢了火把,飞奔跑进院子。
“阿爹!阿娘!”
此刻的许景昭终于流露出属于孩子的稚气,心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跑进院子,发现阿爹跟阿娘伤势很重,裴乘渊赤着上身,几乎整个背脊都被劈开,缠绕着的绷带被血色浸透,身上带着浓浓的血煞气。
钟婉棠面色苍白,心口受伤,气息微弱得几近断绝。裴乘渊手掌抵在她心口,将丝丝缕缕的生机与灵力渡入她体内。
许景昭停下步子,眼眶瞬间红了。
裴乘渊侧过脸来看他,见他哭鼻子,有气无力地笑了笑,“你爹还没死,你就先哭上了。”
许景昭眼泪止不住,哭的更大声了。
裴乘渊又看了眼站在许景昭身后的庄少白,心里了然,轻咳一声。
“外面冷,快进来。”
许景昭跟庄少白都走进去,许景昭哭的放肆,但不敢吵醒钟婉棠,眼泪哗哗的掉。庄少白被许景昭感染,他本来就喜欢哭,现在跟许景昭哭的不相上下。
裴乘渊看着张着嘴呜呜哭的两孩子,有些手足无措,他正想着怎么安抚,旁边就有人开口。
“这位便是少主吧……”
许景昭这才发现屋子里有两个外人在,连忙止住了哭声,擦了擦眼泪,朦胧着眼睛看着身前两位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