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作者:妲步榴      更新:2025-11-01 15:01      字数:3101
  姜水芙没有任何惧意,她向来是爱憎分明,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被欺压太久了,一点点不平就能激起她的自我保护机制。
  她丝毫不退却,眼尾上挑,高傲地望着眼前这个不分青红皂白就闯了进来赶她走的男人,头上的石榴宝石簪子随之颤闪出华贵潋滟的光泽。
  何碑卿的眸光一直集中在姜水芙身上,方才眸中的轻松与散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聚集得越来多的深邃。
  不同于沈极昭不形于色,被层层包裹着的,丢进深海藏着的,化不开的冰冷寒气,他眸中代表情绪起伏的幽暗更加浮于表面,清澈了许多,很容易让人分辨出此刻的情绪。
  比起愤怒,他更多的好像是意外。
  这种情绪让姜水芙十分不解,他在意外什么?他不是应该发火吗?
  可她忘了,并不是谁都是沈极昭。
  此时的何碑卿离她一尺远,保持着一个适宜又有分寸的距离。
  或许是她的话太不规矩,与从前他听说的贤良差距太大,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向前顿了下,随后又停住凝视着她。
  下一息,他终于发话了,声音比平日冷上了几分:
  “下去领罚!”
  两侧的侍卫立即行动,拿出刀大步向前想架姜水芙和蟠桃的头上,将她们押下去。
  他们人高马大,又是办多了案的,自然气势十足,两个弱女子在他们面前毫无抵抗之力。
  蟠桃连忙挡在姜水芙的前面,姜水芙脑子有一瞬的空白,却并没有吓得大惊失色,脸色惨白,她只是眼神淡漠地朝何碑卿望去,带着写些质问的语气,还有博弈的火药味。
  侍卫一直在逼近,眼见那刀峰就要划上她的脖颈,刀尖的亮光闪了她的双眼,而何碑卿依旧无动于衷,眼神虽是一直在她身上,可莫名有些空洞。
  他还是不动,没有制止,姜水芙怒斥了他一眼,随后快速偏了偏头,避无可避地躲了躲。
  刀随之凌厉地变换了方向,紧抓着她。
  直到刀即将贴近她时,何碑卿的剑才出了鞘,盛开的火莲慢慢绽放了容颜,一路开得极其艳丽,顷刻之间就挑开了侍卫的刀,随后一脚踹开了那个侍卫。
  这一遭下来,姜水芙饶是再好的脾气也控制不住了,脸蛋子皱了又皱,面色十分生动,看模样下一息就要怒骂他,却倏地整个身子往后仰了仰,头上的石榴花宝石簪子因此要落不落,状似晕倒。
  何碑卿是第一个看到的,他朝她身边的婢女递去眼神,可蟠桃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因此无动于衷。
  罢了,又得他来。
  他的剑转了个方向,往她的腰上揽,此时,她头上的石榴花宝石簪子终于坚持不住,滑落了。
  他从不会仔细费心地端详观察她,因此是第一次注意到这火红石榴花簪子,下一刻,这簪子就到了他的手中。
  他来不及丢掉,原本晕乎乎的人儿就使劲抓住了他覆在剑鞘上的手,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使劲儿。
  他能感觉到,她的手握住了他,温热又细腻,包裹着他。
  他又惊又躁,几乎是立刻就躲避。
  可越是挣扎,她握得越紧。
  他只好直勾勾向半阖着眼的人儿投去警示的眼神,可一触到她的眼,他就歇了这个心思。
  他,做不到的。
  不出两息,他就没有力气挣扎了。
  他的剑鞘,花了。
  她的簪子磨刻坏了他的剑。
  他愣怔看了许久,似是不相信他的眼睛。
  他一下子卸了力道,身子一佝偻,软了下去,坐在地上,依旧死死地盯住他的剑。
  这时,姜水芙悠悠转醒了,见着自己竟然快被圈在他怀里了,一把推开了他,哼了几声:
  “恬不知耻!”
  何碑卿没心思与她周旋,只呆呆地抚着战损的剑鞘。
  蟠桃也看见了方才那一幕,对他破口大骂了好一会儿。
  直到她们没了力气,何碑卿才转移视线,沉着脸抬起头,以往的少年英气消散了好多,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悲戚和黯然,还有些许克制的愤懑。
  蟠桃害怕他又对姜水芙做什么,用身体挡着她。
  何碑卿用剑抵着地砖缓缓起身,动作利落干脆,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他将目光锁定在抱在一起的两个女子身上,准确的是,是锁定着姜水芙。
  他的步子太大,短短一两步就把她们逼到了墙角,紧接着,俯下身半蹲,伸出了长满了厚厚的茧子,十分有力量的大手。
  姜水芙不知道他要做甚,只是她也不是好欺负的,脚一出就要踹得他伤了骨头。
  但他比她更快,须臾之间,他的手就碰上了她的头。
  她本能地后退,他们之间立即有了许多距离,但他并不收手,也并不向前,保持这一只手臂的距离继续手上的动作。
  她恼了,在她踹到他的前一息,他指尖用力一够,宝石簪子就挂在了她的耳后。
  姜水芙一怔,摸了上去。
  何碑卿轻轻一笑,唇边荡开了少年风雅之气,随后拿起剑起身,若无其事地将它挂在腰间,极其认真地望着她道:
  “簪子还给女娘,下次掉了,下官不会再拾。”
  他很有分寸,并未直接将簪子插.进她的发,更未碰到她散落的一缕青丝。
  至始至终都与她保持着界限。
  何碑卿这才转身,斥责那些侍卫:
  “还不快滚下去,贸然就闯了进来,惊到了姜女娘,该罚!”
  何碑卿撤了手下人之后就重新走向了姜水芙,向她作揖道歉。
  姜水芙却不乐意极了,簪子一回插在头上就打断了他的惺惺作态:
  “将军不用装了,我知道你是故意的,只是将军闯的是我的房,押的是我的人,还要赶我走,未免太霸道!”
  方才那一出就是他给她的提醒,她不会傻到连这都看不出来。
  他的指令不明,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的真实目的,而后又是在最后一刻才救下了她,他那么好的功夫,不可能不能早一步阻止,偏偏要等到她偏了头,落了下风,认输一般,他才出手。
  可见面前这个男人,是个有心气儿的。
  何碑卿不成想她竟然如此有洞查之心,观察地十分细致,他承认,确实有点
  这个缘由在,但更多的是,他觉得熟悉。
  他忙道不敢:
  “女娘说笑了,只是有一瞬间下官有些恍惚,女娘方才的眼神有些像一个人”
  他的话没说完,也不往下继续说了。
  姜水芙看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猜到他的意思了,她不屑地嗤了一声:
  “何将军的眼睛病得不轻吧,你不会想说像沈极昭吧?”
  何碑卿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地点出他的心思,她这副嫌弃的模样,看来跟他的想象一样,对太子殿下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了,太子殿下恐怕任重道远。
  一想到太子殿下,何碑卿敛了敛神色,无意识对她又恭敬了一分,不再逗弄她,真诚地再次致歉:
  “方才之事是下官的错,必不会有第二次,还望女娘原谅,只是,下官还是那一句话,这地方您待不得。”
  见她不听,他默了默,又给出第二个方法:
  “或者,您明日再来。”
  姜水芙听这话心念突然一转,今日来了那么多官儿,难不成是有什么官场事儿,所以才要赶她走。
  她正思索着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何碑卿再次向前,这次,他离她堪堪五步之距,他弯了腰,作了个请的姿态:
  “这样吧,下官也算与女娘认识良久,也算半个朋友,朋友之间,交流交流也没什么,我习武多年,最好剑舞,若是有机会,舞一曲向女娘赔罪!”
  姜水芙眼珠子转个不停,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能怎样,看他着样子,她今日是非走不可了,与其被他赶,还不如顺了他的话。
  屋内气氛慢慢缓和了,但她依旧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不甘心灰溜溜地走,正想着找回些面子,下一瞬,敞开的大门一股脑儿地扭进来了几个花红柳绿。
  “大人,奴家琴音。”
  “奴家玲珑。”
  接下来是个男声:
  “奴家云竹。”
  闯进来的一共有四个人,三个女子,一个男子,看模样都是方才擢选出来的花魁。
  姜水芙目光一接触到男子就眸子一亮,是他,那个小倌,原来他叫云竹啊。
  随后,这几个人就跪了下去,头低得十分娇弱无依,好似下一息就要赖在人身上,引人采撷。
  姜水芙后知后觉她们有些奇怪,怪在她们穿的一点不暴露,而是十分毛茸茸,各个都扮得像狸奴。
  这些个花魁没想到里头还有别人,看到姜水芙的容颜后眸子一惊,随后更加卖力地展示自己,将自己胯间的“尾巴”故意露出一角,再向上方气度不俗的男人轻轻盈盈地一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