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街边花圃里的花初初绽放，寒假已经结束，学生们恢复了上学放学的日程。
  习无争和裴茵茵往来渐多，又应邀出去玩过几次，和她周围那一拨人都混了个脸熟。
  除了时野。
  出去玩时，她和时野总是坐得远远的，非不得已不说话，围绕一个人的话题另一个人从不参与。
  几次下来，注意到的人都得出了一致的结论：习无争和时野不熟，且都没有想要变熟的意思。
  鉴于这两个人人缘都很不错，只要不触犯原则性格都挺随和，个性也讨喜，只能解释为：气场不合。说难听点：互相看不顺眼。
  阳光越发暖亮，花朵次第开放，整个城市都变得暖融融香喷喷的。鸟儿呼朋引伴，经过了一整个冬天的人也如从冬眠中苏醒的动物般想要走出窗户紧闭了一季的房子，走到户外，去吹吹风，看看花，散散步，或只是躺在草地上晒晒太阳。
  有人提议出去野餐。
  原本打算的是露营，因为前期准备工作太多退而求其次改为野餐。野餐一开始设想的是自己租用具在野外烤肉，一问，基本都是只吃过猪肉不知道猪肉怎么做熟的主，几经讨论，计划顺利更改为在附近的度假村租个地方，大家下午出发，晚上聚餐，玩到八九点钟，要回家的人先回去，想在外面过夜的人正好在度假村住一晚。
  野餐用具和食物都由度假村提供，几个男生又负责采购了一大堆零食和饮料。
  年轻人聚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便能笑作一团。等大家围拢坐好边笑边闹着吃了个七七八八，天光已见昏黄。
  习无争喝了口水，拧好瓶盖扭头看远方的天空。
  太阳几乎完全没入地平线以下，天边的云仍残留着阳光的痕迹，灰蓝色的天空在大片亮橙、灰粉色云霞的映衬下，泛着暖莹莹的光。
  “无争，你头发好多啊，摸起来好滑，我给你编个辫子吧。”坐在习无争旁边的江美嘉抚着她的头发提议。
  习无争笑着回过头：“好啊。编什么样的？”
  “嗯……麻花辫怎么样？明星同款，我在视频上刚学的。你头发这么好，编起来肯定好看。带皮筋了吗？”
  “有两根，够吗？”习无争把手腕上的黑色皮筋拿下来递给江美嘉。担心弄丢或断掉，她平时总会多带一根。
  “够。这个不复杂，把上面的绑起来，然后分层编就行。你带梳子了吗？我也没带。”江美嘉接过皮筋，看了下旁边：“算了，不用梳子，我就用手分吧，你头发顺，不会很乱，稍微乱一点显得更自然，现在流行慵懒风……你后脑勺长得真好，脸又小，完全不挑发型。不像我，小时候我妈非给我脑袋下面垫书本，结果睡了个大扁头，丑死了……”
  习无争手机响了一声，她掏出来看到消息提示，又放了回去。
  “无争，你换个方向，朝里坐一点，我这样有点反光。”江美嘉拍拍习无争。
  习无争挪动身体，一抬头刚好撞上时野的目光。
  “啊……”江美嘉在习无争后面小声说：“我刚才好像和时野对上眼睛了。”
  习无争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老天爷真不公平，人长得好看了，什么事都不用做，让人看一眼就觉得高兴。”江美嘉歪头看了下习无争：“男生看到你应该就是我现在的心情。”
  习无争轻轻拍了下江美嘉的手。
  “真的，我要是女同我就暗恋你。”江美嘉嘻嘻笑着压低声音：“哎，你看时野旁边那个女生……”
  习无争瞟了眼那个穿红色裙子的女生：“怎么了？”
  “刚才有人说那是他现在的对象，但我怎么看着像是那女生单方面热乎呢。你看，时野头都没怎么转，都是那女生一直凑过去跟他说话。这哪像谈恋爱啊。”
  习无争想观察一下，又怕自己看得太频繁引人注意，她垂下眼睛看着面前的草地。
  江美嘉疑惑地连续扭头看自己背后，惊讶地恍然大悟：“无争，你回头，看，这会儿云彩真漂亮！原来他是看太阳落山呢，我说怎么老瞅着咱俩这边。”
  习无争回头看了眼天边即将被夜色吞没的云，心里滑过一丝带点怅然的柔软。
  “我感觉传的时野这个那个的女朋友都真不真假不假的。”江美嘉继续八卦：“之前传得最热火的那个——你听说过吧，就是说他在图书馆和一个女的偷摸那啥——传了半天，也没八出来到底是谁，连茵茵都说不知道。哎，你说会不会就是茵茵啊？他们不是娃娃亲什么的，感觉也不太像……”
  习无争咬了下嘴唇：“不知道。”
  “你平时都不八卦。对了，你是不是真的很不喜欢时野啊？我看你俩走对面都不怎么说话。”江美嘉问。
  “没有，就是……不熟，不知道说什么。”
  “哦。”江美嘉说：“我觉得时野还行，虽然我跟他也不熟。但感觉人挺有礼貌，性格也不错，也不势利，对谁都差不多，就是有时候稍微有点冷淡。有钱人家大少爷这脾气已经挺难得了。哎你说他家这么有钱，怎么和我们上一个学校，他们不应该从小就上那种贵族国际学校吗？一年学费几十万全英文教学高中毕业直接出国的那种。裴茵茵以前上的就是那种，因为身体不好休学一年又来的我们高中。啊，你说她会不会是为了时野……”
  “玩游戏吧？一起玩个游戏？”一个男生的提议打断了江美嘉的猜测。
  “马上就好了。光顾着说话了，我加快速度。”江美嘉一边听人讲述游戏规则，一边加速编发。
  “好了，你转头我看看。”江美嘉扳着习无争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欣赏自己的成果：“好看好看！这边稍微毛躁了点，不过蓬松一点显得更时尚，特温柔。你等下，我再弄弄这边……好了，真的好看！有镜子吗？不行你拿手机照一下，特适合你。”说着她又招呼旁边的人：“看看，习无争这个发型漂亮不？我编的。”
  “……惩罚就真心话大冒险，行吧？任选一个。”游戏的发起人汪磊张罗道：“从谁那儿开始？”
  流行的聚会游戏，永远不过时的真心话大冒险。
  游戏正式开始前，习无争掏出手机迅速看了下刚才收到的消息。
  一共两条，第一条是：好看吗？第二条是：好看。
  像是无厘头的设问句，但习无争知道第一句是问她天空好看吗，第二句是说她头发好看。
  她抬头瞥了眼时野。
  时野微微侧脸，在听一旁的陶泽说话。
  他身后的天空越发暗了，让星子更显明亮。空气开始变凉，但风仍是柔缓的，一缕风拂动时野的额发，他转过头，看到习无争，飞快地冲她眨了眨眼，笑了笑。
  好看。习无争回复道。
  游戏不是做题，不是严阵以待就能避开失误。玩了几轮，轮到习无争接受惩罚。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看前面几轮，大冒险基本是喝酒、说一些羞耻的台词或跟陌生人搭话，真心话则大多都是围绕感情问题。习无争看了下旁边地上的啤酒瓶。
  “真心话吧。女孩脸皮薄，喝酒也不太好，问问题吧。”抢先说话的男生叫张明轩，和习无争他们不同校，是跟着他旁边的潘智一起来的。上次他问人要了她的联系方式，习无争忽略了那条好友申请，今天也一直在找机会在她附近打转。
  “好，那就真心话……”
  汪磊话未说完，潘智起身附耳跟他说了句什么。
  汪磊点了点头，对着习无争问：“如果必须要在现场选一个作为恋爱对象，你会选谁？”
  习无争下意识向时野的方向瞟去，还未看到人，迅速垂下眼睛。
  “我们这么多男的呢，不会一个都选不出来吧，太令我们伤心了。”看习无争迟迟未作答，有人起哄。
  习无争笑了笑，抬头打量在场的男生：“我看一下。”
  “不行随便说一个。”江美嘉在旁边小声提醒。
  要挑一个没有跟她主动搭过讪，关系还算熟络又开得起玩笑的人。习无争在心里揣度着。
  “问题没说一定要在男的里面选吧？”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时野说完，没事人一般低头捏了捏面前的饮料罐。
  他旁边穿红裙子的女孩娇嗔地拍了他一下，有人窃窃私语地跟着笑。
  “我选美嘉。”习无争笑着指了指旁边。
  江美嘉笑着抱住她：“我同意了，我接受，争争以后就是我的。”
  除了张明轩和潘智，大家都跟着笑了。裴茵茵举杯：“让我们恭喜这对新人。”
  蒙混过关，习无争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拿起手边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江美嘉忽然扯了扯她：“你说，会不会时野之前被人看到那次是和一个男的在一起啊？我听说以前就有男的在表白墙跟他表白。”
  习无争被水呛到，忙捂住嘴咳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