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天由命
作者:
黑尾虎 更新:2025-11-20 15:44 字数:3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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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车程遥远,一路经过的关卡数都数不清,因为横跨多个不同武装控制地区,每个关卡的检查站都不一样。一旦前方出现持枪拦截的栏杆,文鸢便要多心害怕一次。
她怕阴差阳错地开进孟邦区管辖的领土。但好在车子途径的地方除了一些果敢军与德昂、若开邦几个地方,没有见到熟悉的军装。
她是认得孟邦城区里那些人的军装和军章的,因为每个民族武装都不一样,很好辨认。
只要不是魏知珩的人,那就少了一丝危险。
这一次若是再被抓回去,文鸢不敢想象自己会有多么艰难。魏知珩惩罚她的手段层出不穷,绝不止将她关进笼子里那么简单了,她会比死还要惨。
思绪至此,文鸢浑身发寒。魏知珩处罚的手段已经让她刻入骨髓般痛苦。
好在一路上都没出现意外,跑走私车的胖男人估摸是常年在这边干这些趟活儿,关系都打点得不错。一旦路过了检查站,那些武装敲窗户检查,他伸出去一张票子,那些人便放行了。有几个甚至给他递烟一起抽,看起来是认识的。
车子换了两趟开,在山里绕了不知有多久,八小时后才抵达目的地。
下车,他们脚下就已经是泰国边境的土地了。
文鸢中途困得难受,颠簸得想吐,却一刻没敢让自己睡着。她正想着到时候怎么逃票就到地方了。
停车处在一个种满蜜香树与白木香的小树林里,旁边就是个飘满浮萍的绿水潭子,蛙鸣虫子一阵阵乱叫。这时候天完全黑下来了,伸手不见五指,胖男人拿着手电下了车一个个清点人数。
数完了确认没问题,男人才招呼旁边的一通开车的女人去发手电筒。
拿到手后文鸢试了试亮光,而后问他还有多久。
许也是看在几个人里就这个还算顺眼,其他都灰头土脸,那胖男人对她还算好说话的:“还得爬一个小时山越境,你这身板子受得了不?”
他见文鸢一副柔弱相还特地提醒这地方什么树木丛了、什么荆棘地了,坡还特别陡峭,叫她小心些。提醒完了也没忘记收钱:“就差你没给钱了,妹妹,先把钱交了吧?交完了好赶紧趁天亮之前出发啊。”
“那我能问问….去了清孔有没有最快的船能出去?”文鸢摩挲着口袋里的东西,犹豫不决。
“你再不想好等会儿真的要被发现了。”胖男人逐渐失去了耐心,旁边几人也用麻烦的眼神看着她,觉得耽误事情。
“你到底走不走。”
“走。”文鸢说,“到了之后我再给你钱,反正我也跑不了,可以吗?”
“哎算了算了。”胖男人眼看到点就要有巡逻的直升机查山况,摆摆手就答应了,“都跟上,别大吼大叫听到没有,被抓住那是要吃枪子的!”
“知道了。”几人应声,随后紧跟在胖男人身后,钻山而上。
爬山途中,一个牵着一个的衣角,好几次险些一脚踩空滚下山坑里。文鸢走得胆战心惊,要是没有手里的手电筒,没有遇上走私偷渡的车,凭她一个人绝无可能走得出这个布满蛇虫鼠蚁,猫头鹰夜啼的山头。
爬了足足有一个半小时,他们才走出来,文鸢的衣服被荆棘刺划烂了好几处线条口子。但在看见不远处的灯火通明的口岸时,一切都是值得的。
夜晚的湄公河两岸风极大,将她所有的困倦都吹走了,只剩下满满求生的期望。
她还没想去哪里,去哪里才能不被抓住。文鸢现在没有任何的身份证件能合法合规的前方其他发达国家,最重要也是没有钱,连买一个身份的机会都没有。她真的不知道哪里最安全。
胖男人看其他人都走了,就她还傻呆在原地,也没有丝毫掏钱的动作,精明的眸子一转,不耐烦推他:“干嘛?想赖账啊?快点给钱,不然我把你送回去。”
文鸢犹豫再叁最终还是将兜里的手串拿了出来。这东西不是她的,看起来贵重,但眼下别无他法,除了这个,真的没有其他东西给出去。
“我用这个抵押可以吗?”
见她摊开的东西,男人眼睛一下就亮了。灯光下,那串碧玺手串十分耀眼,颜色浓艳、晶体通透、尺寸也大。他跑了这么多年车,偶尔也送些走私货,当然也认识这个品种的水晶成串价值不菲。
市侩的眼睛一转,他摇摇头惋惜:“这东西不值啊,还有别的没有?”
说什么假话。文鸢一眼看穿他的贪得无厌,这种水晶已经是上等品了,抵押一个车费绰绰有余。她收回东西,“这是成色很好的碧玺水晶,你别想骗我,到底要不要?”
“要要要,当然要,我跟你开玩笑呢。”男人哈哈掩饰自己的心虚,想伸手去拿,却被文鸢后退躲开。
“你能不能给我找零折现?”
被她这一提要求,男人嘴角直抽:“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到底给不给车费!”
文鸢被他吓了一跳,连又后退,听见他威胁地拿出枪来要抢东西。没办法,她只能再协商:“那你有没有办法能办到假身份证件?我现在没有身份,出去了也走不了太远。”
“不是,妹妹你到底干啥的呀?你犯多重的罪啦?杀人全家了被通缉啊?通缉犯从我手上跑的也不少,没一个像你这么多事,还给你办身份,怎么,你咋不让我送佛送到西给你顶罪坐牢呢?”越说越讽刺,他耻笑,指着开远的几艘运货船,“我呢,虽然搞不到什么身份给你,但是那几个兄弟我都认识,你可以爬上去偷渡,至于他们去哪里那我可管不着了,你自己看着办好吧?”
“你再不走,等会有人来查了,想走都走不了。”
眼下也容不得她再犹豫,半空中巡山的直升机也缓缓地飞到了口岸附近。现在一听见这些军用飞机,文鸢便感到不安。她清楚,魏知珩也许已经在追查她的行踪,哪怕再周全,他也依旧能抓出蛛丝马迹很快追上来,这里到处都可能潜在他的人。
她该躲到哪去,或者说,她能躲到哪去?
手串最后还是交给了胖男人,他还自言自语挺有良心,捻两下水晶挺有分量,说自己真是善人,吃大亏了,喊了声老婆,从旁边女人的包里摸出来张面值不大的钞票,刚好就足够她支付船费。说虽然是坐船不要钱,看她一个小姑娘家家也可怜得很,拿着到时候买点吃的吧啊。
她跟着他走到了货船处,船不大,上面都堆满了东西。胖男人跟几个人打招呼,说这是他妹子,帮帮忙送一下,送去哪都行。
几个还在搬货的人扫了一眼,点头就答应了,“船舱里都是鱼虾,臭得很,你妹妹不嫌弃就行。”
“那哪能啊。”胖男人推推她,转头小声,“赶紧跟着去吧。”
文鸢却迟疑地不动。湄公河顺流而下的几个国家途径泰国、老挝、缅甸、柬埔寨和越南,泰国不安全,缅甸更无可能,剩下的几个说不准也同流合污地出现魏知珩的黑手,思来想去她才猛然冒出一个念头,中国!
对了,中国,那里很安全,绝不会任由魏知珩肆意摆布。只有那里才能够约束他的黑手。
“我想去中国,这个船可以去吗?”
“你说什么?”胖男人掏掏耳朵确认自己没听错,船上几个人都看过来,他只好把人扯到一边,招呼老婆去跟船上几个解释这妹子瞎说的。自己则低声问她是不是疯了,“你要身份没身份,你去了那里能干嘛?还偷渡,我看你想吃子弹吧!”
那里戒备森严,最近的云南境内的澜沧江段港口与陆地都遍布了边境的关卡与检查站,一个没有身份的人的偷渡者想过去简直难如登天。更何况她就算侥幸进去了,没有身份又能怎么办?这里不像其他几个东亚国家松散,纵容偷渡者遍布,哪怕没有身份都可以打黑工,而是由法律管控森严,不会允许她这种人存在。
要想存活就要挣钱吃饭,一个黑户怎么找工作,更何况语言不通,被发现了只会被强制遣返。所以明显这是件不可能的事。
算了。
但脑子里蓦地又跳出个名字,邬捷。
她吗?那个老挝琅南塔的女军官。可她似乎跟魏知珩有合作关系。这么一想,文鸢迟疑了,漏洞连连,如果邬捷与他是真心实意的合作关系,为什么还要说出那些话?让她去找她,投靠她。
此刻文鸢别无选择,似乎邬捷是她跌落在深渊中唯一一个能拽住的稻草,即便这个稻草不怎么结实,也许也是一条毒蛇。
可悲哀的是,她有的选吗?她没得选。比起重新回到魏知珩身边,其他选择再恶劣都显得不过如此了。没有比这坏的处境了。
于是文鸢狠下心来做了决定。
“我知道去不了中国,我开玩笑的。”文鸢抿出个笑,“我不在意这艘船会去哪了。”
男人还没弄懂她意思就看见人头也没回地钻上了船。
这妹妹,真是脑子坏了。
文鸢找了偏僻的小角落,靠在船舱上休息,等待着船发动。
去哪里就像是一场赌博,她选择交给天意。倘若终点是开往其他任何一个国家的口岸,她就继续逃亡流浪,奔赴未知。倘若终点在老挝的琅勃拉邦口岸,她就只能去投靠邬捷。
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文鸢不知道,一切都是一场听天由命的赌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