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两岁生日那天，湛津出生了。
  姜窈笑着将小儿子抱给湛渡看，对着路都还不太会走的大哥说：你的礼物来了。
  彼时眼睛都还睁不开的湛津听不懂，可他却从人那恼人的一直想撬开他小手的行为中，大致明白了这是一个很讨厌的大哥。
  不和的种子从那刻起就种下。
  六岁时，湛渡打碎了价值连城的花瓶，湛津路过看见哭得稀里糊涂的湛渡，没忍住，帮他收拾了下，遂一起被打。
  七岁时，家教给两人辅导，湛渡跑出去疯玩忘记做作业，电话打到弟弟这里，湛津同情心起，又没忍住，替他遮掩，被老师火眼金睛发现，当场拆穿，于是又被打。
  十岁时，同班有小女生给湛渡送花，湛津放学时恰好碰到，浑小子湛渡笑嘻嘻地同湛津勾肩搭背俨然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湛津鼓鼓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义正言辞：“我一定会告诉妈妈。”
  姜窈不允许两兄弟早恋，哪怕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学生时期。
  彼时湛渡虽然和那个女生都不太熟，依旧嬉皮笑脸：“那我就说你也收女生的花。”
  后来湛津守口如瓶，湛渡却告了状，比妈妈怒骂自己更令人生气的是他根本什么都没做，湛津梗着脖子不服气，被罚跪了一下午。
  当晚疯玩的湛渡回家时，湛津已经跪到腿麻。
  他慌里慌张地冲过去说自己只是开玩笑，可没用，湛津决定从那时候起单方面跟湛渡绝交。
  后来他真的收到女生的花，湛渡也真的讲信用什么也没说，可鲜花直到蔫掉女孩的心意也没得到回答，她哭了一整节课，放学时还狠狠从背后推了湛津一把。
  那时人很多，湛津当众趔趄了下，他被一旁的湛渡扶住，回头，眼眶还红着的女孩倔强看着他。
  那个女孩是顾子曦，那年他们十四岁。
  喧哗的同学将彼此分成两堆人，傲娇的女孩站在台阶上，娇贵得像只天鹅。
  也是那个时候，湛渡看见了她。
  后来不知道具体是怎样，总之顾子曦谈论最多的人变成了“湛家那大哥”，总是围着他喊“湛津哥哥”的女孩也不见了，变成生气撅嘴，却总是因为下一秒的逗笑而瞬间破功喊出的“小渡小渡，你好烦啊！”
  “小渡”是他们的暗号，因为唤醒机器人需要叫“小度小度”。
  湛津大概了解到这叫情窦初开了，可置身事外的他毫不关心，甚至还在庆幸顾子曦终于不再缠着自己。
  但湛渡和别人暧昧被她发现了。
  手机里那个女生说“湛哥哥你怎么这样”。
  顾子曦发现的时候也说，“小渡你怎么这样。”她那天哭了一整个早上，比被湛津拒绝时还伤心，比发现花被丢掉时还哭得久。
  她是真的喜欢上湛渡了，不是十四岁时和同学打赌的“看湛津会不会收你的花”，她情窦初开付出的心意被对方狠狠践踏，可糟糕的是，她一点也不想像之前报复湛津那样对待他。
  顾子曦哭着跟湛津骂了一整天，湛津也哑巴似的没给予安慰，她将这些本该告诉闺蜜的少女心事尽数吐槽给守口如瓶的“湛津哥哥”，对方也很义气的，一个字也不曾往外说。
  不清楚他俩之间的情况，但湛渡应该是和那个女生没什么，因为后来湛津听到他在跟人打电话，很愤怒地说：“你用我名义聊骚？”
  湛津知道了，但湛津什么也没说。
  湛渡追出去找顾子曦道歉的时候他还坦然站在那儿，看一向吊儿郎当的哥哥焦头烂额，慌不择路地问他：“她在哪儿？”
  她在接受别人的表白，但湛津还说不知道，直到湛大少爷火冒三丈地把进行到一半的表白仪式匆匆打断，拉着女主角走，不顾身后人的挣扎。请记住网址不迷路birdsc.com
  再晚一点，顾子曦就真成别人女朋友了。
  湛津百无聊赖地看着这出闹剧，在最高层，兴致缺缺地把湛渡准备道歉的花扔掉。
  礼物？
  他绕有兴味地翘了翘嘴角。
  谁爱当谁当。
  —
  后来顾子曦和湛渡疏远了，因为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湛渡的话，那些信息是出现在他手机上没错，而且湛渡招蜂引蝶的性子，确实很多女孩围绕。
  湛渡跟她无法和好，或许还因为他盛怒下说的一句：你也有个什么都聊的男闺蜜，别以为我不知道！
  顾子曦当时都愣住了，没想到湛渡会这样怀疑她，话出口后他才意识到不该，女孩已经跑出去，怎么打电话都不接。
  湛渡和她大吵一架，烦闷不堪地坐在湛津床上，不顾弟弟戴着耳机委婉表达不欢迎，烦躁抱怨：女孩儿怎么这么麻烦！
  湛津在做英语听力，湛渡毫无礼貌地给他摘下耳机，看不见身旁人不耐烦的眼神，自顾自地：“你以后可千万别低头，不然就得将就她一辈子！找女朋友也得找个安静的，不然闹腾起来麻烦死了，你还得说不得！”
  “我不找女朋友。”湛津冷漠地又戴上耳机，“要找顾子曦你就去，我要做题了，别来烦我。”
  被两边同时冷暴力，湛渡愤愤不平回了房间，他发誓绝不再打电话给顾子曦，可半夜三更，湛津还是听到他在客厅里求：“曦曦……我真的知道错了……”
  口齿不清的，一听就是喝多了酒。
  湛津鄙夷地看了痛哭流涕的哥哥一眼，喝了杯水，又面无表情走回去。
  没出息，他在心里想，教别人不要低头，自己还不是哭成那样。
  所以不要谈恋爱，会面目全非。
  —
  湛津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心如止水地过下去，回国，接管生意，再到退休，然后按照自己原本的想法，环游世界。
  他从未改变自己的计划，直到遇见聆泠。
  很难想象那么小个的女孩竟然有那么大的力气，可以改变他人生的轨迹，可以悄无声息地融进他生活里。
  就像一颗小行星迷失在他的星球附近，于是一切都偏了航，他想将她带走，也想让她永远留在这里。
  他想谈恋爱了，就安排在计划里的“接管生意”下一步，恋情的种子在他心底生根发芽，再肆意生长，结出“想要和她结婚”的花。是多缠绵的雨季，才会让种子长得那么快，分明他们相识才不过一年，他却已经开始期待她穿着婚纱，一步步走向自己的那天。
  所以他不再单身了，就在意识到有这个想法那天。他百般迁就地去照顾还在生气的女孩，用尽了所有耐心，竭尽他能想到的所有体贴。
  可聆泠还是在跟他冷战，甚至连架也不愿意吵，明明自己认知里还是被包养的金丝雀，却一点不懂规矩的，对金主动辄冷脸，偶尔还会踢打。虽然动手的原因都是因为他做太凶，但第二天顶着满脖子红痕去上班，被当作新奇物一样偷窥的滋味还是很不好受。
  他们都别扭着一股气不屈服，恍惚间，湛津想起了哥哥说的那句“不要低头”。
  好笑，凭什么低头。被包养的是聆泠又不是他，没道理老板还要向不懂事的情人道歉。
  于是那天湛津下班没回家，留在公司处理文件，好巧不巧刘叔的电话就在那时打过来，告诉他别墅区停电了，而聆泠刚到家。
  下意识的，他想起那双泪汪汪的眼睛。漆黑的夜里女孩裹着被子藏进房间，浑身发抖，委屈得像只小猫。
  闭了闭眼，湛津拿起手机。
  聆泠刚因突然的断电吓得蹲在地上，手机突然响了，是专属于“老板”的铃声。
  她颤巍巍拿起手机：“喂……”
  “家里停电了吗？”聆泠听见车子解锁的声音。
  她在一片漆黑中只看见地上微弱月光下摇晃的树影，点了点头，又想起他看不到：“停电了……”
  “不要躲着。”湛津仿佛能看到她蹲在墙角的身形，“把电筒打开到沙发上坐着，我马上回来。”
  想起她夜盲，又补了句：“电话不要挂，摸着墙边走。”
  聆泠听他的话慢慢站起来，耳边能听见汽车疾行时刮过的风声。
  “害怕就跟我说话。”湛津开口，“我会在的。”
  一片漆黑中，聆泠莫名感到安心。她试着去看清窗外的景象，却只听到呼呼风声，来自耳边另一人身边的风景。
  “湛津。”
  “嗯？”
  “你开慢点。”
  他似乎是笑了，发出了很轻的呵声，聆泠听着他那边不变的节奏，而后回答：“好。”
  平时一小时的路程他半小时赶到，门响的瞬间聆泠还以为是陌生人，直到电筒下那身熟悉的西装映入眼帘，她也不要冷战了，惊喜地站起身：“湛津！”
  这次是他向她走近，大跨步走到面前被她搂住，男人还在微微喘气，无法平复因奔跑而加快的呼吸。
  “有没有害怕？”
  她长得太小了，直着腰，实在听不清。
  于是男人的腰只能越来越弯，头也跟着，越来越低。
  “没有害怕。”
  “为什么？”
  聆泠现在比湛津高了，他几乎是在半蹲。
  “因为你一直在。”
  嘴角翘了翘，没忍住又翘了翘，湛津下午才发誓再也不要因为她三言两语就和好，现在却低着头，怎么也掩饰不了笑。
  “今天还是我的生日。”女孩被他揽在腰上。
  看不清也一点不害怕，她趴在怀里，背对着被抱进房间。
  “不是还有两个月吗？”
  “这个不一样。”这是真正的，她在心里补充。
  湛津把她放到床上，身上还带着车里的雪松木香，聆泠窝在他怀里小狗似的到处闻，把他弄得发痒，按住女孩不让动。
  “想要什么礼物？”他也不追问。
  聆泠却笑盈盈地摇了摇头，月光下，湛津看见那双璀璨的眼睛。
  “我已经有礼物了。”
  就在眼前。
  “你今晚赶回来陪我，就是我的礼物。”
  她那么高兴，整张小脸都笑意盈盈，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开心，每一个表情，每一次睫毛扇动，都精致漂亮，灵动着牵扯人心。
  她搂紧湛津脖颈，把他拉得低下头来凑近，呼吸顷刻之间便缠绕到一起，她柔情蜜意：“你就是我的礼物。”
  那么甜的呼吸，那么近的距离，湛津能感受到指腹摸过她脸颊时那细微的绒毛，也闭了眼，真的低头：“对，我是你的礼物。”